为君_分卷阅读_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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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兴庆宫中。
  楚昭手里拿着儿子最喜欢的木头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前段时间他换了四百石军粮以及若干棉衣,将系统能源耗费一空,如今系统连开机都困难。即便他怀疑自己这方出了内奸,因为读心术等作弊般的技能都使用不了,虽然系统的基础功能还能查看,但是各项数据也已经停止了更新。楚昭用系统数值查看了一阵,并没找出什么异常来,只能自己根据蛛丝马迹进行推测。好在他也是血雨腥风里走过来的人,现在即便没有了系统,很多事情楚昭凭借自己的能力也足够应对了。
  “陛下,晚膳摆好了,多少吃一点吧。”苏溪轻手轻脚走进来,柔声劝道。“您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便是铁打的人也抗不住的,多少国家大事还等着陛下去处理啊。再说,您要是倒了,小殿下还能指望谁呢?”
  楚昭叹了口气:“这一个国家都指望着寡人,便是寡人想要伤心,也不能不爱惜身体。罢了,摆饭吧。”
  楚昭这边一个人孤灯冷灶的好不凄凉,被他百般牵挂的小混蛋却过得滋润得不得了。
  明月楼这个小院落,比起皇宫内院,其实是有些寒碜的。不过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四合院,东面一堵两人高的围墙,正面两扇黑气大门,高高的白石台阶,大门总是关着的时候多,和外部世界仿佛隔绝。进大门是一间过道,有个门关,南屋三大间是客厅,屋内陈设多为红木雕花家具,这样的陈设,也就是普通大户人家的模样,不太像是王孙公子的气派。
  楚熙小朋友虽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一点不嫌弃自己娘亲生活的窘迫,反而比在宫里活泼了很多,成日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既不怕生,也不想家。这没心没肺的小模样,倒十足肖他生父了。
  事实上,楚熙压根就对韩起以外的人没什么感觉,院子里那些陌生人,对他而言就是一盏灯一个柱子一般。这一点,典型遗传自韩起了。
  倒是獾郎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已经哭过了好几场。楚熙身为大哥哥(自封的),就安慰弟弟说自己要暂时和娘亲住一段时间。獾郎这些年时常和娘亲一起住在外面,还以为这就是正常人家的相处方式,所以很快便接受了楚熙的解释,渐渐不怎么哭闹了。
  韩起每天很忙,要到上灯时分,才能回到这个小院落陪着楚熙晚餐。
  今日也不例外。
  很快,专门做给小孩子吃的银鱼蛋羹端了上来,柳素心作为屋里唯一一个女人,正要上前去喂,谁知道惊掉下属下巴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大汗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用一副与他刚硬面容不相称到极点,温柔到令旁观者全身发毛的慈爱表情,诱哄着怀中幼儿张口吞下蛋羹。
  然而就算把睁开眼又闭上,或者狠狠打旁边的同僚一耳光,众人所见之画面也没有任何改变的迹象——白嫩幼小的男童,依旧像团棉花似的窝在高大的男人怀中。
  这幅场景若是被贵霜帝国那些爱慕大汗的贵族女子看到了,一定会疯狂的。原来俊美邪气的帝王私底下,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
  不过可惜这些女子注定要失望了,因为阿勒坦汗的温柔,只属于特定的两个人而已。
  吃了一阵,估计楚熙吃饱了,不肯再吃,反而小鸭子般摇摇摆摆往外走,有点笨拙,但是可爱得要命。
  韩起把他提溜回来再喂,楚熙就不高兴了,扭着小身子表示要去看獾郎,边说还拍拍小肚皮证明自己吃饱了。
  韩起端起他的饭盆看了看,又和自己的饭盆对比了一下,觉得差距太大,就板着脸说道:“都吃完才能去玩。”
  楚熙以前吃饭都要和楚昭比着来,可见是个能吃的,但是他的食量哪里能和韩起比啊。不过小家伙也聪明,眼珠子一转,就举着自己不爱吃的膏环送到韩起嘴边,讨好地说道:“娘也吃。”
  韩起严厉地皱起眉头,意识到自己必须纠正儿子的称呼了:“再叫娘就不许出去玩。”
  小娃娃有点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半晌才说:“嗯——可父皇就是爹爹。阿熙没有娘,獾郎说,说每个人都有娘,阿熙没有。”
  楚昭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解释这件事,因为他压根连孩子他娘是谁都不知道,面对小孩子追问自己的来源时,就和所有的中国父母一般,选择了含糊其辞。
  韩起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很认真的忽悠着什么也不懂的小宝宝:“阿熙,你是不同的,是大楚皇族和犬戎皇族的血脉结晶,怎么能和那些凡人一样呢?记住了,你有两个父皇,以后就会继承父皇们的遗产,统治两个庞大的帝国。不过为了和你阿昭父皇区分开,你可以叫我爹爹。”
  楚熙似乎被这关系搞糊涂了,也不太明白什么叫血脉结晶,就呆呆地把韩起望着。过了好半晌,小孩子小心翼翼举起手里的玫瑰酥:“嗯嗯,吃。”
  “臭小子。”韩起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也知道得慢慢来。儿子的面子一定要给,所以他一低头,把自己从来不肯多沾的甜食一口吞了下去。
  楚熙看到他吃了,开心地笑了起来,爬起来坐在韩起腿上,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叫了一句“爹”,然后就自顾自抓着韩起的衣襟玩。
  韩起也不以为意,伸出大手摸一摸小家伙的肚皮,感觉鼓鼓地像个小西瓜,估摸着的确吃饱了,也就不再逼他吃东西。
  ***
  完全不知道儿子刚和绑架犯甜蜜地你喂我我喂你吃过一顿饭,楚昭食不知味地硬塞下一碗饭,然后就说要去御花园走走,结果刚到花园中,就看到不打眼的重花门藤萝花架下,有两个黑影头碰头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楚昭示意苏溪不要出声,走进了一看,原来是高文和一个陌生的侍卫在那儿说话,从他们这个角度,清清楚楚看到高文手里一个蜡丸滑了过去。
  “你递了什么出去?”高文回头一看,皇帝和苏公公像两个幽灵般站在他背后,阴森森地问道。
  “奴婢……奴婢……”高文强笑道:“奴婢在宫外认了一房义子,那孩子最近要成亲了,奴婢攒了些体积送出去,也好叫他当了买房子置地。”高文赶忙跪了下来,额头上全都是汗。
  “哦。”楚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身让隐在暗中的侍卫将那包东西和高文一起拖去了永巷,竟是问都不肯多问一句了。
  散步都能遇见这种事,楚昭只好提前回到空荡荡地寝宫之中,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楚昭就吩咐道:“苏溪,伺候笔墨。”
  苏溪赶忙携了笔墨朱砂过来,又拿了原本放在兴庆宫里空白的制式诏书,楚昭一挽袖子,提笔儒墨疾书:李卫国领执金吾兼越骑校尉一职,无朕亲笔手谕概不奉诏。
  想想,又加上一句:
  责汝李卫国建督察院,将京官一并节制,都司三品以下弁佐任缺,暂听该员陟黜,诏今后奉。钦此!
  写完,从怀中取出一方玉玺,却不是传国玉玺,而是楚昭个人用作密诏的随身之宝,苏溪忙伸出双手欲接。
  “慢!”楚昭的话忽然变得十分沉重。苏溪跟随他多年,从不曾听到他有这种口气,“这道诏旨到了李卫国手里,寡人的身家性命便尽托付于他……你且派人看着点。”
  苏溪先是一怔,恍然之间已经领悟,遂低声道:“陛下所虑极是,只是……即便奴婢派人看着他,但是禁中之人没有兵权,若是动乱一起……”
  “这样,”楚昭沉吟片刻,压低嗓子说道,“朕再给罗致一道亲诏,叫他视李卫国的动静暗中行事,以防变中之变。罗致是最早跟随寡人,他素秉忠孝,决不会有二心,况且,”楚昭忽然顿住,不再往下说了。
  不再往下说,苏溪也已完全明白:罗致的家人无权无势,已经被楚昭接来了都城居住,完全在楚昭掌握之中,对其言听计从。这确是万无一失的了。
  小殿下失踪一事,让原本情理通达、爽朗可亲的少年天子竟然连谢家,崔景深,李卫国一并猜疑起来,这是要他们互相制衡的意思。
  陛下,陛下这是已经被逼到了绝处啊,连身边最亲近之人也不敢再相信,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想到这里,苏溪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畏惧的是哪个。半晌,苏溪方勉强笑道:“罗致只是个骠骑将军,品秩怕压不住……”
  “压不住?”楚昭冷冷地道,“朕自有主张。”
  面对威严日重的少年天子,苏溪苦笑了一下,平静的出门传旨去了。
  ***
  有了韩起的那句话,到这一日傍晚,柳素心已经把该查的都查清楚了。
  那段时间,起居注里的确记载着宫廷中有一个女人怀孕,但是深挖下去,却发现这个女人根本就和崔景深的表妹一样,纯属子虚乌有!直到柳素心动用了宫里最宝贵的一颗棋子,总算拿到陛下的病案。
  即便是韩起,突闻这样的消息,即便在波斯等国联军压境时都不曾有丝毫动容的面孔此时也再难保持镇定,他的手微微颤抖地翻看着病案的拓本,然后猛地转头去看坐在一旁把玩自己给他雕出的木头龙木头兔子木头老虎的小娃娃。
  小家伙自己一个人也能玩上大半天,这时候却抱着木头龙睡着了,手脚都小的惊人,粉嫩的嘴唇不时轻轻动一下。
  这是我的儿子,是阿昭给我生的儿子。
  便是这么一想,韩起都觉得胸中涌起一股温热,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即便征服世界,也不可能带给韩起这样大的满足感。
  握着儿子的小手,轻轻塞入棉被中,韩起走回外室。
  哪里能想到,塞也这样的铁血帝王,一旦做了父亲,居然和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连普通人家的父亲,为了塑造父亲的威严,也不会对孩子这样温柔宠溺。照顾孩子的事情,通常都是后宅女子来做,依旧威震西域的阿勒坦汗却事事亲力亲为。
  柳素心狠狠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确认不是在做梦,这才壮着胆子问道:“令主,咱们的计划还进行下去吗。陛下那儿……”
  “进行。”韩起坚定地命令道,声音里几乎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只有将那人逼到绝处,他才会像一只惊慌的小动物般,来到我的怀里,而这一次,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护住他。
  眼光移到被子里突出的一小团上,看到小家伙撅着屁股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我和阿昭有儿子了,阿昭给我生了一个儿子……一时间真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
  韩起只觉往年吃再多苦都是值得的,也再没有什么要把你最爱的都毁掉之类的变态想法了。反而十分心疼阿昭。虽然至今没有弄明白儿子是怎么从阿昭肚子里蹦出来的,即便是病例上,周大夫也记载的语焉不详,但韩起却认定阿昭一定受了很多苦。是啊,一个帝王,并且还是一个男人,却愿意替臣子生下孩子,这里面的情谊,如果再去质疑,倒是对他们两个的侮辱了。
  到这个地步,韩起也不在意阿昭把自己忘记了。忘记了有什么关系,儿子都有了,一定要把老婆追回来!
  想到这里,韩起难得大发慈悲地补充了一句:“只是注意一些,不要把人欺负的太狠。”
  柳素心暗暗思忖道:又要欺负人家,又不许欺负得太狠,这活计不太好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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