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好逑_分卷阅读_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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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天里,他看到他家的小槐树一大早起来便宽衣解带,准备洗澡。
  云如往不闪不避,他从小和小家伙共同沐浴,许久未见他丝缕未着的样子,还真有点想念。
  云槐一件件褪去了外衣,渐渐露出了少年人独有的瘦削却健壮的**,他的后背朝着云如往,骨节一颗颗清晰地排布在脊背上,清秀可爱得紧。
  然而,偏偏有个妖魔好死不死地在这时进了门来:“魔主,您……”
  被迎面碰了个正着的云槐惊慌失措,猛地背过身去,活像是一个被看光了的女子,厉声喝道:“滚!滚出去!”
  他这一背身,前胸的伤口就毫无遮掩地撞入了云如往的眼中。
  云如往忘记了很多事,却不会忘记自己的剑会给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他通晓五行之术,他一旦出手,五行之力便会倾巢而出,形成一道五瓣花的伤口。
  云槐的胸口位置就盛放着这样一朵丑陋至极的花,被击穿的肉已经重新长好,但新长出来的部分与之前的皮肤颜色已经全然不同,乳粉色的花朵烙印在他身上,这是他羞于展示给任何人的疤痕。
  幻影中的云槐喝退了那妖邪后,便囫囵裹了衣服,蜷回了床上。
  他用被子把自己牢牢包裹成一个茧,哑着嗓子哭得伤心至极。
  他在哭什么,难过什么,委屈什么,心痛什么,云如往在短短的一个瞬间全部明白了。
  为什么他不肯回到自己身边来,为什么自己找了许多年也找不回他的小槐树,因为在他的心目里,他是被自己驱逐了的,被自己厌憎了的,被自己抛弃了的,最肮脏的魔。
  云如往坐了很久,他任凭那个曾经的幻影在哭泣中睡去,又在抽噎中醒来,金色的影子窸窸窣窣地红肿着眼圈爬起来,他抱着那碗冰封的糖蒸酥酪,趴在床上,竭力从中间汲取一点点的温暖和甜意:“前辈……”
  别讨厌我,别扔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云如往明白了他曾经不能明白的只言片语。
  他捧起了种子,他发现种子上有一颗无法抹去的伤疤,呈浅口花状,清晰无比。
  这道损伤已经深入到了他的肌理。
  云如往又一次轻声唤他:“云槐。”
  种子依旧无法回应他,就像这千年里他每一次得不到回应的问候一样。
  一滴温热溅落到了云如往的手背上。
  他忘记怎么哭,忘记哭是什么感觉,所以这种感觉陌生得让云如往有些茫然。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诧异地看向自己指尖上沾染着的水露。
  金光慢慢散去,只留下云如往一个人和一颗种子。
  云如往又枯坐了很久,久到他手中的种子变得温热起来。
  吸取了他身上的神灵之气的种子,表皮上的花状伤口一点点痊愈了。
  云如往把种子捧在手心,轻声说:“云槐,我真的没有厌憎过你。”他把一个吻轻轻落在了种子的表面,说,“……我没有。”
  ……但是还喜欢吗?
  就连云如往自己都忘了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他怎么好轻易许诺。
  他曾许过一个一辈子的承诺,如今他再也不敢轻易说永远。
  他从空荡荡的神界搬了出来,在人间寻了一处安宁的宅院,隐于市井,在院中重新栽下了那颗槐树种子。
  ☆、 第98章 千年(五)
  云如往从此变成了凡人云如往,一宅, 一院, 一棵树。
  为了维持天道的运转,他仍然要四处游逛着, 在与他直接或间接交易过的人身上加戳金印,方便随时收回借贷。
  好在他已经不是那么忙了,他流传出去的几份典籍收回的成果颇为可观, 已经可以保证百年之内世事安稳,虽然达不到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程度, 但这个世界至少不会崩塌。
  近几年, 他能收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少,几份典籍传来传去, 有遗漏断章的, 也有被销毁的,譬如豳岐秘法就在豳岐灭国时遭焚, 片甲无存, 他也懒得再费心撰写一份, 毕竟直接去和人讨价还价,不仅会被骂,还累得很。
  作为神明, 云如往已经丧失了正常人的爱恨怒怨,他不介意被那些走投无路的人骂上两句,但他早就有些疲累了,他想过正常人会过的日子。
  豳岐秘法没了, 还有修罗鼎,还有很多其他的,云如往不必操心。
  所以在短短半年间,接连两次被早已失传的豳岐秘法召唤,云如往很是诧异。
  不过,他做了一笔还算划算的交易,第一次,他得了一个人的半副命格,第二次,他为他家的云槐找了一个伴儿。
  卫汀的交易是完全在云如往预料之外的,但是也恰好撞中了云如往的内心。
  他看得出来,这个青年是一个再纯净不过的人,那种无望又执拗的守望有些像他的小槐树,他一旦认准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
  因而,万一自己将来不能给他家小槐树真正的爱,给他准备一个朋友,叫他不那么孤独,也是好的。
  在同卫汀做过交易之后,他把卫汀所化的梧桐树种揣入袖中,返回了他买下的宅邸。
  但是,他原本栽在院中的小槐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赤.裸的青年,他坐在庭院的地上,茫然地望着天边的明月,表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人一样。
  云如往突然有点发抖。
  他定定地望着青年的背影,轻声叫道:“……云槐?”
  青年转过脸来,好奇地打量着云如往:“你是谁?”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那张他在心里朝思暮想了许多年,最终被他点化了的小树苗,和上辈子的他一点差别也没有,懵懂,稚嫩,又不谙世事。
  云槐爬起身来,登登登跑了几步,来到了云如往跟前,陌生又新奇地对他看了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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