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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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顿珠与他截然不同,本就是草原上长大的小子,从小在山上放敞的,力气大,加之看见祝今夏受伤,整个人士气高涨,此消彼长,卫城理所当然落于下风,只有被压着打的份。
  直到于小珊加入,战局瞬间扭转过来,她这一抱,一拦,顿珠立马失去了行动力。
  卫城找到了反攻的机会,眼疾手快,一脚把顿珠踹开,连带着于小珊也摔在地上。
  更惨的是,她在下,顿珠在上,她成了那个垫背的。
  “哎哟我去!”
  于小珊龇牙咧嘴,简直事无妄之灾。
  她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吃痛地推开顿珠,扭头问时序:“我说校长,你站那看戏吗?都打成这样了,你还袖手旁观???”
  火棍把倒地的两人拉起来,也急了眼,冲卫城吼:“你怎么回事啊你,见人就打,你是疯狗吗?”
  卫城简直要气笑了。
  这群人还讲不讲理了?由始至终就是这扎马尾辫的小子,冲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他,偏偏手里还有武器。(如果布和文具也算的话?)
  卫城一边担心祝今夏被人拉进卧室不知在干嘛,一边被人摁在地上打,如今好不容易还了一脚,就被说是疯狗。
  再看祝今夏,她一言不发站在校长身后,披头散发的,也看不清表情。
  卫城气急败坏,攥紧拳头,恨不能再跟现场所有人都打上一架,可目光落在她脸上,他又下意识去找那道伤口。
  她怎么样了?
  ……他不是故意的。
  伤口很深吗?
  双脚不由自主朝祝今夏走去。
  顿珠杀红了眼,一看他还要朝祝今夏靠近,捂着肚子冲过来,“你还想干嘛!”
  “顿珠!”于小珊急了,“校长,你干嘛呢,快拦住他啊!”
  时序是伸手拦了,但拦的不是顿珠,是祝今夏。
  她正要冲上去,时序一把将人拉回来挡在身后,眼睁睁看顿珠又揍了卫城两拳,才上前阻止。
  “够了。”
  眼见顿珠再次被拉住,卫城抓住机会又要反打,半空中被时序一把握住拳。
  他一手拽住一个。
  “有完没完?”
  黑漆漆的眼珠不带一点温度,刀子一样落在卫城脸上。
  卫城抽手,拼尽全力的一下居然没抽出来,很显然时序也使了全力,像是要把他捏碎一样,力度还在加大。
  手腕一阵剧痛,但他硬生生忍住了,没吭声。
  两人在半空中僵持住。
  他用力,他也用力。
  屋子里剑拔弩张,战火仿佛一触即发。
  于小珊错愕不已,不是,顿珠就算了,怎么连时序也跟着疯了?
  她左顾右盼,试图再找个脑子没坏的人求助,不待开口,祝今夏动了。
  “时序。”
  短暂的岑寂。
  说来奇怪,那只卫城费尽力气都无法挣脱的手,就这么轻飘飘被祝今夏拉开了,就好像她叫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芝麻开门诸如此类的魔咒。
  时序上一秒还处于盛怒之下,眼神阴戾,下一秒却好似被春水融化。
  这一瞬间,卫城仿佛意识到什么,抬眼看她,再看时序。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
  两名妇人争抢一个小孩,都说孩子是自己的。于是县太爷断案,让她们一人拉住孩子一只手臂,分别往自己身边拽,谁抢到孩子,孩子就是谁的。
  争夺间,孩子因痛哇哇大哭起来,一名妇人率先松手,哭道:“孩子归你了!”
  可县太爷却把孩子判给了她,理由是真正爱孩子的人才会冒着失去他的危险也不忍看他受伤。
  就在刚才,于小珊因为阻拦顿珠而被误伤,倒在地上成了垫背的。
  而今轮到祝今夏了,时序便松手松的比谁都快。
  祝今夏抬头看着卫城,问他打完了吗。
  “打完我们出去谈。”
  她平静得不像是刚刚目睹完一场风波。
  一旁的顿珠怒道:“还谈?你脸上还带着伤呢,你就不怕他又动手?”
  于小珊和火棍闻言一惊,齐齐朝祝今夏望去,一看之下才发现她脸上受伤了。
  伤口在颧骨下方一点,由于位置突出,跟小孩的嘴似的,微微外翻。简单处理后,血是止住了,看着依然触目惊心。
  于小珊倒吸一口凉气,“他打你了?”
  又对卫城怒目而视,“你打她了?!”
  下一秒,她开始撸袖子,“我他妈,刚才还帮着拦顿珠,我就一二百五!”
  中心校没一个冷静人,一看祝今夏受伤,纷纷要加入战斗。
  火棍赶紧把她拉远了,“干嘛呢你,好不容易停战,你就别跟着瞎搅和了!”
  于小珊怒道:“一战是停了,二战开始了!……哎你干嘛呢,放开我!……喂!”
  ……最后被火棍强行拉走了。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钟。
  “出去谈。”
  没管卫城跟没跟上来,祝今夏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被时序一把拉住。
  他没说话,对上她回头的眼神,两人僵持了片刻,他没松手。
  她平静得不像话,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午后无风的水面。
  这是她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挡在她面前代她处理。
  几秒钟后,时序看明白了,松开了手。
  后头的卫城看见这一幕,血液不受控制,又开始往脑子里冲。
  好在祝今夏及时出声:“走吧。”
  那一声唤回了卫城的理智,他似乎有所预感,如果继续闹下去,他和祝今夏就彻底完了。
  卫城冷冷地剜一眼时序,攥紧手心,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时序停在门边,明明视线已经随他们一同走了,脚下却像生了根。
  顿珠想追出去,也被他一把拉住。
  “让她去。”
  “你放心让他俩再独处?!”顿珠不可置信,“她脸上还挂着彩呢!”
  “让她去。”一模一样的三个字。
  顿珠放不下心,使劲挣脱,“你放开我,你不担心她我还担心——”
  “谁说我不担心了?”
  仔细听,时序的声音紧绷到暗哑,显然只是隐忍不发。
  顿珠一愣,回头看他,“那你……”
  “那是她的人生,她的婚姻,要怎么做,都该由她自己决定。”
  ——
  从阴暗的楼道步出小楼,外间的夕阳已然下沉,操场上不知何时亮起了灯。
  一线天的隙缝里,天幕还带着最后一丝光亮,呈现出缎面般的质感,平静又美丽。
  他们穿过操场,迎着孩子们的注目礼,像溯游而上的鱼,穿越漫长的旅程才能抵达校门外。
  明明是所小的不能再小的学校,距离却仿佛无限远。
  一路上不断有小孩惊呼着跑上前来。
  “祝老师,你的脸怎么了?”
  “祝老师,你受伤了吗?”
  稚气的童声,在她和他脸上来回游荡的目光,都叫卫城无比难堪。
  孩童不懂掩饰,看他的眼神一览无余,充满敌意,仿佛认定眼前的男人就是罪魁祸首,毕竟他来时还在校门口大闹一场。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元凶,无从狡辩。
  祝今夏一遍一遍回答:“我没事。”
  “老师没事。”
  “没关系的。”
  好在行至途中,上课铃响,孩子们开始一窝蜂往教学楼跑。前一刻还热热闹闹的操场很快沉寂下来,变相地减少了卫城的心理压力。
  祝今夏打开铁门,在吱呀声后踏了出去,停在门卫室前,头也不回对卫城说:“先道歉。”
  卫城一愣。
  藏族守门人还坐在门边的小木凳上,一见祝今夏脸上的伤,脸色都变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伸手指着卫城,眼神不善。
  祝今夏听不懂,但并不妨碍理解。
  “我没事,真的没事。”她把大叔拦住,又一次回头,“卫城,道歉。”
  从宿舍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回头正眼看他,却是为了要他低头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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