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龙算命的日子_分卷阅读_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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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珏睁大眼睛,急切地跟他解释:“桑先生,我要过去。”
  一向宽容他、纵容他的账房先生这回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他。他将花珏塞回车里,像训斥小孩儿一样训斥他:“过去什么?怎么还跟没长大一样,变天了也要过去看看,你如今生着病,起码也要等雨停了再出去。”
  他的口吻十分平静,什么异常都没有。花珏却慢慢反应了过来:“桑先生,你……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桑意一脚把绑来的人踹去坐格底下,回头问花珏。花珏没吭声了。
  桑先生看不见,他自然没办法将自己的意图说出口。
  他坐在回去的马车里,感到心里的那根惊惶的弦越绷越紧,弄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强装着镇定,想着先回去,等桑先生不在的时候再偷偷出去找那条龙,却没注意到自己紧紧勾着的手指暴露了焦躁不安的内心。桑意静静瞧着他,眼神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到了地方,花珏飞快地扑进了房间里,宣称自己想要睡觉了。桑意放了他过去,回头却将那个说书人带去了判牢中,将他绑成了麻花。
  年轻的账房先生端了一杯茶,手里拎了条长鞭:“说吧。”
  说书人挣扎了片刻,还在苦苦思索着说些什么话,好跟眼前这个人虚与委蛇时,清脆的一声鞭响便“啪”地甩在了他脸上,带着倒刺的鞭尾直接削去了他下巴上半片肉,鲜血汩汩流出。
  “这个地方挨三鞭子,以后你喝水就会从这里漏出来。挨四鞭子,你以后都喝不了水了。”桑意道,“五鞭子,你的脊骨会断在这里。再给你半柱香时间……青宫道派的道士,不晓得怕不怕死?”他温和地道。“你们跟小花儿是什么关系,你们跟他的病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扮成说书人来这里妖言惑众……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否则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你。”
  另一边,花珏在房间里等了半晌,估计着城主同桑先生都去午睡了,这才偷偷摸摸地准备跑出去。但他没料到,他刚踏出房门,便被两个家丁礼貌地请退了:“花小先生好好休息罢,桑先生嘱咐我们好好守着您。”
  花珏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关了门退回去。他住二楼,回去又打开窗,往下看了一眼,却看见他窗下那个长野草的地方也站了几个人。听见头顶窗户的声响,那几个人抬头看过来,跟花珏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花珏:“……”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口一跳一跳地越发的疼痛起来。他用力按着自己的心口处,仿佛泄气一般捶打着自己,深深地觉得自己没用起来。
  他顺着墙边慢慢地滑下去,抱紧自己的包裹,也不知道在跟谁小声说话:“让我出去吧……”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包裹,忽而心里一动,摸出了那支琢玉笔。宁静缓和的阴息在上面流淌,仿佛冰海之下潜藏的深水,将所有汹涌暴烈的东西都压在其下。花珏看不出这些,他只发现,在碰到这支笔的一瞬间,他心口的隐痛忽而缓和了一些。
  包裹散开,花珏将判官笔收进自己的袖子里,又看见了里面滑出一片龙鳞。漆黑深沉的颜色,泛着清透的草木香,有些发苦,上面跃动着温柔的光泽,仿佛是某个人注视着他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花珏:整个江陵就我一个人知道玄龙的真实身份,我要保护他!对他负责!
  老医生:不好意思,我摸骨的时候就知道了。
  桑先生:不好意思,我现在也知道了。
  玄龙:……算了你让我自生自灭吧。
  #求评论 有人要给我留评撒花花吗 没人我过会再来问一遍#
  第21章 术-病去
  江陵城主府,一间客房的八扇窗户同时打开,窗棂发出咔擦龟裂的声响。守在门外的人赶过来查探情况,却发现原本应当老实待在这里的花珏已经不见了,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黄符纸,有的是崭新的,有的已经被用过了,带着被法钉钉穿的细小孔眼。那些符纸正好八张,每一张都写着一个“破”字。
  花珏不是推不开那几扇窗户,但他能从房间里逃出来是在他用了那几张符之后,他探出头去看,突然便发现了此前没有见过的一个暗门。那暗门后面连着一个简陋的阶梯,通往湖心亭台。城主府原本是一处王爷府邸,改建后成了现在的样子,暗门地道之类数不胜数,花珏此前却一直都没有发现。
  他顺着阶梯小心往外爬着,注意躲避着家丁们的视线。墙体凸起的一道水合棱将他的身影挡住了,花珏一双手在青灰的墙面上磨得生疼,一直到他从后门出了城主府门,中途都未出现什么差池。花珏回头望着自己走过来的方向,隐约有这样一种感觉:这条隐没在假山石和亭台水榭后的小路,是判官笔为他指点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放慢了脚步,有些犹疑地将那支笔拿了出来。它躺在他手心,看起来与文玩店中造价高一些的琢玉笔并没有多大差别,不会像鬼灯一样从中蹦出个千年幽魂,也不会突然化形为石猴之类的精怪。他刚刚走过的那个暗门,此前便存在,仿佛只是等着他发现一样,在他咫尺之遥的地方静静伫立着。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安。这种不安甚而在此刻压过了他去寻找玄龙的愿望,花珏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很快地在上面写下“祛除病痛”四个字,用被墙石蹭破的那只手抹了点血在上面。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见自己的伤处并未如同玄龙那样,可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于是将心中那点不安稍稍压下了一点。
  他跑出去叫了个马车,急急忙忙地爬上去,请车夫将马驾得快一些:“麻烦了师傅,往荷花荡那边走,越快越好。”
  车夫等了许久的生意,在冷风中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锐利清透的眼睛。他喝道:“荷花荡?得嘞,这就走,您别急。”
  花珏眼巴巴地往车外望过去,这车夫果真如同他吩咐,将一个破马车架出了东君驱日的气势,风风火火地便往几个时辰前玄龙坠地的地方赶过去。凄风苦雨中,车夫絮絮叨叨地跟他讲:“这般天气里做生意不容易,可是愁啊,我家中还有个小屁孩儿,看着乖巧懂事,可真遇着什么事便什么都不肯说,实在让人操心的很。”
  花珏没有认真听,胡乱嗯了几声表示自己听见了。到了地方,他跳下马车,迎头便是一泼淋漓大雨。他刚才为求轻便,出来时没有拿伞,没料到雨下大了。车夫看他这副模样,递给他一把破旧的伞,闲闲道了声:“公子先用着罢,我常在城主府后面那条街揽客,您记得还就成。”花珏伸手接过伞,不住地道着谢,那车夫却一把扣住他手腕,迅速地往他渗血的手心贴了个凉凉的东西,接着“啧”了一声:“这么深的口子,回去好生包扎才是正事。”
  花珏低头一看,这车夫给他贴了块偌大的狗皮膏药,清凉幽微的药香散发出来,抹得厚得跟红豆饼似的,他伤口的疼痛几乎是立时便消失了。
  他有些迟疑:“您这是……”
  车夫却摆摆手,驾马就要走:“祖传的狗皮膏药,祛除病痛,药到病除,就当送您了。”
  马车缓缓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奔去。过了一个街角,赶车人停了车,掀掉斗笠帽和长蓑衣,将憋闷在后面的面容解脱了出来。与此同时,路边等着的一个人走过来,伸手拿袖子帮他擦了擦额发下沾上的一些雨水。
  “怎么样了?”江陵城主帮他顺好头发,低声问。
  他的账房先生摇摇头:“拦不住他,这孩子铁了心要过去。我带回来的那个人倒是什么都说了,但龙啊术法啊之类的东西我也不清楚,所以只能放他出去,看样子这件事还得他自己解决。但那孩子……翻个窗还会蹭破手,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江陵城主点点头,不多说什么,把他推去了车内,自己驾车往回走:“我会派人跟着他,你不用太担心。”
  江陵城主在沙场上长大,是实打实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一贯不相信鬼神。但他对花珏这个小神棍的态度一向如此,不管他究竟在鼓捣什么东西,人没事总之是最好的。
  身后的人在车内换着衣服,衣物发出窸窣摩擦的声响,他忽而听见自己的账房先生补充了一句:“除了这件事,小花儿近来还有些奇怪……我也说不太清。”
  桑先生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场景,在他递出膏药,跟花珏说明之后,花珏脸上的神情不是感激,也不是欣喜,而是……某种强烈的不安与忧虑。
  “我有这么吓人么?还是穿帮了?”他琢磨着,把当时说过的话再拎出来审视了一番:“祛除病痛,药到病除……”最终,年方而立的他得出一个结论:“唉,现在年纪大了,我真是搞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了……”
  第22章 术-渡龙(捉虫)
  花珏按着自己的伤口,举着那把小破伞,在大雨中毫无目的地奔走。他手上的伤已经不痛了,果然如同他刚刚写的那张符咒一样,药到病除。判官笔再一次证实了它的可靠性。他不常雇马车,可也晓得狗皮膏药是那些江湖郎中的东西,药房里能不能弄到都是难事。而马车夫偏巧就在他用了那张符之后,雪中送炭一般地将药送去了他手中。
  如同凡人命数有千百种,只要花珏用这支笔写上自己的愿望,它便会在那千丝万缕的暗线中寻到契合他心意的那条线,将它引到花珏面前。
  花珏捏着那支笔,仿佛它是个烫手山芋似的,拿捏不定要不要随便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将它丢了。他胆小,对这样的力量心怀畏惧,就像同他始终敬畏天道一般。没有人比算命先生这一行的人更了解旦夕祸福——即便是最简单的符咒,也要用朱砂作引,朱砂辟邪是一,第二则是因为丹色近血,可以视作人血的替代物。而范围更大、用途更复杂的符咒,则需要完全新鲜的血液作为祭品。
  他手里的是判官笔,动用这种逆改阴阳的东西的代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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