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律师[星际]_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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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燕绥之这人常常不按牌理出牌,大多数人认为稳妥的事情,他不一定会去做。
  而顾晏深知他这风格,所以才要多问一句。
  果然,燕绥之摇了摇头,“你是说赵择木还有乔他们?不用了。”
  在庭审方面,顾晏当然不会干预太多,但还是问了一句:“确定?”
  “确定。”燕绥之一本正经道,“我在扮演一个合格的软柿子。这么短短几天的功夫,一般软柿子应该正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碰壁呢,哪顾得上见证人。”
  “……”
  对于这种瞎话,顾晏选择不回答。
  不过燕绥之嘴上说着不用了,并不是真的对证人毫不关注。相反,这一整天,他除去看守所的会见时间,一直在看已有案件资料里,警方所收集的证人证词,还有亚巴岛别墅内的几段监控视频。
  别墅内的监控主要设置在走廊和大厅角落,每一间客房门都在监控范围内,所以每一位客人在那段时间内进出房间的时间点都非常清晰。
  但是别墅外的监控则并非毫无死角,最大的一个死角在于受害者乔治·曼森的房间外墙,出现死角的原因巧合得令人无语——乔治·曼森那天傍晚坐在窗台边喝酒的时候,不小心损坏了那处的监控摄像头。
  燕绥之想了想,时间似乎刚好是他和顾晏从亚巴岛中央别墅离开前后,那时候曼森还坐在窗台上拎着酒杯,跟他说了几句没头没脑的醉话。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他确实打翻了什么东西,在那边低头收拾。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损坏了最重要的一处监控摄像头,可以说命运真的很爱开玩笑。
  燕绥之正在做最后一天梳理的时候,看守所里的陈章也正在跟管教协商。
  “我能不能拨一个通讯。”陈章道。
  管教皱着眉。
  “我知道,按照规定需要全程监听。”陈章道,“我知道,没关系,可以监听,录音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给家里人再拨一回通讯。”
  明天就要开庭了,而他将要走哪一条路还模糊不清,诉讼会输还是会赢,他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这些他都不知道。
  按照第三区看守所的规定,他不是完全不能进行任何通讯,联系任何人。只是申请的手续非常麻烦,一般管教不乐意给自己找事,而一般的嫌疑人也不愿意给管教添麻烦,以免自己上了管教心里的黑名单。
  陈章眼巴巴地看着管教。
  他其实非常幸运,分配到的管教虽然总爱虎着脸,但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式的凶神恶煞。正相反,那位虎脸管教甚至有点心软。
  陈章求了大半天,管教终于松了口,点了点头道:“算了,好吧,等我填一份申请。”
  那份申请辗转了四个层级,最终在入夜的时候回到了虎脸管教手里。
  “行了,把通讯号告诉我。”虎脸管教道,“拨号只能我来,你不能接触智能机。”
  陈章感激不尽:“好的好的,没问题,我不接触,怎么样都行,我只是想跟家里人再说两句话。”
  很快,在专门的监控之下,知更福利医院339病房的通讯被接通了。
  “喂?谁啊?”通讯那头响起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嗓音缓慢而温和,是陈章的母亲。
  之前燕绥之带来的录音笔虽然音质清晰,但总归有轻微的变化。而且录音和实际的通讯毕竟不一样。
  陈章一听这句问话,原本准备好的话突然就哽在了喉咙底。
  他鼻翼急促地扇动了几下,紧抿的嘴唇里是咬得死死的牙。
  通讯对面的人连问了两句后,似乎听见了这边急促的呼吸,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文啊?是你吗?”
  陈章用指节狠狠揉了一下眉心,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清了一下嗓子道:“嗯,是我。”
  就这样短短一句话,最后还难以控制地变了音调。
  通信那边的人忽然就欢欣起来,似乎是对她旁边的人说:“我儿子!儿子来通讯啦!你看他之前就是太忙了!”
  可能是总替几位老人不平,对陈章心怀不满的那几位护士。
  之前陈章有什么事不敢拨病房的通讯,都找那几位护士,因此没少被她们堵,但是陈章一点儿也不反感。都是些心软的姑娘,才会不忍心看几位病人被他这个“不孝子”丢在医院。
  “文啊,最近是不是很忙啊?”陈母絮絮叨叨地问道,“按时吃饭了吗?没生病吧?”
  陈章闭着眼睛,听着她一句接一句的关切,眼眶已经热了。他用手指揉了揉眼皮,似乎想把不断漫涌上来的水汽揉按回去,但很快,他的眼睫还是变得潮湿起来。
  当初看到诊疗单的时候,他一度有点绝望。他明明还在盛年,却强壮不了多久了,只有四五年,只剩四五年……
  等到他也跟祖父、父亲以及姐姐一样,腰腿枯朽萎缩,瘫痪在床不能移动的时候,他这多灾多难的一家子该怎么办呢……
  那段日子,他每天每时每刻,日日夜夜都在想啊想啊,却想不出办法。
  直到碰到那两位找上门来的人。
  在利诱与胁迫的交织中,他一度有点破罐子破摔,觉得其实那样也挺好的。哪怕付出的代价有点大,但是他一个人的代价,能换一家人再无后顾之忧,挺划算的。
  真的挺划算的。
  这样的心理不断加深,以至于当乔治·曼森那件案子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他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那两位胁迫者真正的用意。于是他直接放弃了抵抗,顺着所有证据录了口供。
  最为魔障的时候,甚至拒绝被人从泥沼里拉出去。
  因为一旦拉出去,他那一家人今后的保障就没了,又要陷入前路不明的迷茫和担忧中,不划算。
  他一度觉得自己非常冷静也非常理智,甚至有点自我感动,自我佩服。但直到这时候,直到重新听见通讯器那头,妇人苍老却温柔的声音时,他才明白,他根本做不到那么绝。
  他还想听这样关切的唠叨,还想每周忙里偷闲去医院看看他们,被他们拉扯着捏着手臂,说他胖了点或是瘦了点。
  他还想再听很多年。
  那边的人轮换了好几个,他梦游一样浑浑噩噩地答着。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面那些家人的话语上,反而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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