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那个要出家的(重生)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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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熙微微一笑,“是啊,戏子。”
  白倾沅犹豫道:“正头夫人小姐们的宴会,请个戏子来,怕是不大妥当吧?”
  成熙反问:“喊他们来助兴罢了,怎么不够妥当?那些表演歌舞的都可以出现在男人的宴席上,我叫几个唱戏的来上我的宴,又有何妨?”
  “这……”白倾沅竟真的无话反驳。
  成熙遂心地笑着,眼底蕴藏着白倾沅看不懂的嘲弄。
  很显然,那嘲弄不是对她的,那是对谁呢?对监视她们的召未雨?
  是了,召未雨似乎不喜听戏,宫里有专门听戏用的惊鸿台,前世她在宫里满打满算住了八年,也从未有见过在这台上开嗓的时候。
  “那姐姐是想找燕云坊的戏子?”她没话接话,随便一问。
  “是啊。”成熙挤兑了人,心情舒畅,颇为满意地捻了颗梅子入嘴。
  白倾沅一知半解,迷迷瞪瞪,“既如此,姐姐决定就好,若是需我上山看看,我也是能去的。”
  “噗嗤——”成熙自认已经揪出了她那点小心思,浑不客气地点着她的脑门,“当然得叫你先去看看,就你这丫头,鬼点子最多。”
  白倾沅得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称心快意,笑着拢了衣袖起身,道:“在姐姐这儿坐的够了,我还得去王府瞧瞧小婶婶,就先不叨扰姐姐了。”
  成熙跟着她一块儿起身道:“你要去哪个王府?”
  “自然是前摄政王府。”
  “你去那做什么?”成熙阻止她道,“召宜昨日刚刚小产,你去那不是添乱吗?”
  她的话叫白倾沅头顶仿佛瞬间响起霹雳,她错愕回头,“什么?小产?”
  第61章 惊鸿台
  “我原想着, 等召宜把孩子生下来,就再为她寻一门亲事,她还这么年轻, 总该有自己的好日子。”
  慈宁殿内飘满了沉香的气息, 召未雨独坐在椅上,低声呢喃。
  “太后娘娘为王妃考虑的已经够多了。”昏暗的殿内只有福嬷嬷陪着她, 烛火未燃,黑夜一寸寸逼近,叫人瞧不真切。
  “可她还是失了孩子。”召未雨抓紧福嬷嬷的手, 微微颤抖, “她是我最疼爱的侄女, 只有她与当年的我最相像,我明知道陶灼的心思,却还是把她嫁给了陶灼, 叫她做了我的……”
  “太后娘娘慎言。”福嬷嬷蹲下,仰望她道,“娘娘, 您当初是为了天下大局,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王爷已经不在了,咱们死无对证了, 不必再担心这些,只要咱们噤声,王妃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召未雨茫然地看着她,“为了宣儿的天下,我手上已经沾够了鲜血,那些外人, 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阿福,召家是我母族,成柔已经与我离心,我不能再失去召家,失去召宜了。”
  “不会的。”福嬷嬷宽慰她,“太后娘娘,长公主迟早会明白您的用意,蒋家是个好归宿,往后的王妃,也可以再寻一门好归宿,摄政王已经没了,皇上也亲政了,只要娘娘您不慌不乱,一切都会好。”
  “是啊,都会变好。”召未雨眸中暗流涌动,“我不能自己乱了阵脚。你今晚就去备些补气养神的东西,库房里最好的那些都挑来,哀家明日要亲自去看看召宜。”
  福嬷嬷应下,刚走出没两步,又被召未雨叫回来,“召颜近来如何?”
  “长公主出嫁那日,召六姑娘在公主府似乎伤了手,近来在府里闹得厉害,不肯安歇。”
  “喊她安静些,再过些时日,接她进宫里住住。”召未雨单手撑着额头,疲乏地很,“若非召宜年纪与宣儿对不上,家中又只剩她一个嫡出的女儿,我哪里会把指望放在她身上,同一个爹娘生的,差别竟会这样大。”
  话中多少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福嬷嬷听了,提醒她道:“六姑娘进宫,周美人她……”
  召未雨眼皮子一抬,问得十分随意,“周美人的脸怎么样了?”
  “太医说恢复原样是没问题的,只是要耗些时日罢了。”
  “哪个太医说的?”召未雨的眼神如同泰山,压在人的身上恐怕都要使对方喘不过气来,只有福嬷嬷这样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人才能面色如常。
  “是杜太医。”她答道。
  “下回喊赵太医去。”召未雨幽幽道,“召颜再不争气,也是我召家的女儿,岂能容她人随意算计践踏。”
  福嬷嬷照常应下。
  是夜依旧滂沱大雨,下的比白日里还要凶狠几分,屋外的桂花落了一茬又一茬,似乎不想给人留下采摘的机会。
  白倾沅坐在榻上,好容易才从召宜小产的情绪中缓过来,见到外头的一地金黄,招了南觅来问道:“你进宫后就在太后娘娘身边侍奉,那可知道她是为何不喜欢听戏?”
  南觅闻言,紧张地回头看了眼敞着的大门,低声道:“县主这是打哪听来的?”
  她道:“今日在成熙姐姐的公主府,偶然提到的。”
  “这些在宫里可是忌讳,县主万不可在他人面前提起。”南觅过去掩了门,回来小声道,“太后娘娘虽是德昌侯府嫡出的女儿,但她的父亲老德昌侯并非是个敬重嫡妻的,据说当年就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戏子,失手将侯夫人给杀了。听戏对太后娘娘和如今的德昌侯来说,都是莫大的忌讳,从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提这东西。”
  白倾沅心神一震,怪不得,怪不得今日成熙笑得那样放肆,原来她是真的在气召未雨。
  只是她这样明晃晃的挑衅,真的不会引起召未雨的反击吗?
  白倾沅想了想,成熙不是那么草率的人,她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未必会比她更不了解召未雨,她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与召未雨对着干,多半是料定了她不敢动她的。
  今日跟着她出宫的暗卫应当已经回召未雨那里复命去了,召未雨知道成熙的所作所为也只是迟早的事,两人间的剑拔弩张,只怕是真正开始了。
  一桩接一桩的事情压的她透不过气来,她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忽然很想见见顾言观。
  外头的雨声越演越烈,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她默默听着,在心底里暗暗告诉自己,明日若是天晴,就上灵泉寺去见顾言观。
  不知何时起,顾言观仿佛成了她的续命良药,只要想着自己解决完所有的事情,就能长长久久与他一起,那她便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拼一把。
  如果说,父母兄长是她的复仇动力,那顾言观就是她复仇过程中仅存的最后一点憧憬。
  她累了,拉上被子没多久便听着雨声入了眠,梦里又回到那个泥泞的雨中,顾言观抱着她,一步一步踏上石阶。
  从灵泉山脚到寺庙的石阶足有一百零八级,重活一世,她上上下下将那条路走了不下百遍,一遍又一遍地想象当时顾言观抱她上山的模样。
  可是梦里的山林也起了火,怒吼的火舌似要将她吞没,铺天盖地的浓烟呛入口鼻,她卧在榻上苦苦挣扎,却只移动半分。
  顾言观去哪了呢,顾言观这回还会来救她吗?
  喉咙终于受不住,拼命咳嗽起来,她痛苦地闭了眼,再一睁眼,周边满是尸体,泠鸢,南觅,成熙,陈玉卿,父母兄长,甚至,还有江韶华和卢十三娘……
  她怒张瞳孔,想要去够母亲的手,可是她过不去,她怎么都过不去。
  梦魇如恶魔一般,一重一重地锁住她,掐住她的喉咙,扼住她的命脉,切断她所有的路。
  夜深人静,她轰然起身,满头大汗地怔坐在榻上。
  屋内只留了一盏暗黄的蜡烛,在角落里兢兢业业地尽着自己的职责,她隔着垂下的纱帐,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处亮光,大口大口喘着气。
  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她拢紧被子,缓缓平复方才的惊恐。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许是最近真的过于疲惫,江韶华,德昌侯府,成熙成柔,还有召宜,每一个都不是可以省心的。若还是上一世,她哪里会管这些,每日没心没肺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满心满眼地以为召未雨是真的在为自己好,前面过的轻轻松松,哪里会料到后头的苦不堪言。
  如今难些就难些吧,她想,关关难过关关过,这些事情,她总会一件一件铲平。
  隔日果然是天光大好,晴空当照,白倾沅迎着晨曦,立在院子那几棵桂花树间,轻嗅芬香。
  “县主今日起的这样早,又是要去哪?”泠鸢哒哒哒地跑过来,没有注意到她眼角的乌青,为她披上披肩。
  “去灵泉寺。”白倾沅慵懒道。
  “县主又是要——”泠鸢欲言又止,不好多说。
  “是啊。”白倾沅歪了歪头,打发她道,“快些去准备吧,不知今日还会不会下雨,记得带把伞。”
  “知道了。”泠鸢蔫蔫道。
  “太后娘娘出宫去看摄政王妃了。”南觅从外头回来,附在白倾沅的耳边道,“县主猜的没错,这几日早朝都只皇上一人应对。”
  白倾沅嘴角翘了翘,这几日来,总算是听到一件叫她满意的事情。
  “毕竟是亲政了,可不得放手让他去干。”她慢慢悠悠感慨着。
  今日仍旧是泠鸢陪她出去。昨夜歇的不够好,她人坐在马车里直打盹,泠鸢总算发现了不对劲,刚想打听她是否没睡好,马车便措不及防震了一震。
  两人皆被震地抖了一抖,双手紧紧扒着马车壁不敢放松。
  泠鸢先她一步探出头去,很快便又缩回来,松一口气,“是隔壁道上在修路,连下了几日雨,这边的路都坏了。”
  自从上回德昌侯派人堵过她们之后,她们便多少有些草木皆兵了,对马车的每一下动静都在意地不得了。
  虽说召未雨叮嘱过白倾沅,日后出宫都要带着她给的暗卫,但这才第二回 ,她便阳奉阴违了。什么暗卫不暗卫的,监听这回事实在叫她受不了。
  她拍拍胸脯坐定,听见外头隐隐传来的嘈杂声,问道:“我记得,秦家那蠢货得了个工部郎中的便宜,是吧?”
  “是。”
  白倾沅眸色渐深,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只稍片刻,脸上便浮现出了近日难得的笑容,悠悠然道:“距秋猎都好几天过去了,不知他的伤好了没有,朝廷的工部郎中,总不好干拿俸禄不办事,你说是吧?”
  泠鸢懵懵懂懂点着头,“可他是救驾受的伤,皇上也不好叫他急着回来吧?”
  “那便让工部忙起来,忙起来缺人手了,不就得赶鸭子上架了?”白倾沅逻辑分明,有条有理。
  对于上一世曾叫他大哥受伤的秦空远,她自觉自己没要他命,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如今不过利用利用,不算什么。
  泠鸢听着却仍旧不明白,“可是……工部该怎么忙起来?”
  白倾沅略一挑眉,无辜道:“这我怎么会清楚呢?”
  ***
  她这回是借着替成熙看看宴席布置的名义上的山,所以提前得了消息的驸马陈玉卿特地下了山来接她们。
  白倾沅与成熙一下马车,便见到了他如沐春风般的笑。
  “陈驸马好。”
  “长公主安好,县主安好。”
  互相见过礼,几人便往山路上去。
  “听长公主说,县主从前在灵泉寺上休养过一段时日,那想来对这片山林是十分了解。”陈玉卿自谦道,“我这几日在山上比划,总是不得章法,说来平日里那些宴会也没少去,全然不知原因在哪。”
  “人蠢就是人蠢,还能有什么原因?”成熙嘴巴一如既然地毒辣且不留情面。
  陈玉卿僵着笑,跟在她身后,不再多话。
  白倾沅这个瞧瞧,那个看看,打着哈哈道:“平日里上宴会,哪里会注意主人家如何布置,驸马不精于此也是正常。”
  这解围来的刚刚好,陈玉卿低了低头,向白倾沅无声道了谢。
  先前的几间寮房依旧收拾完好,几人在屋中略一休整,便往后头的溪涧去。
  路过顾言观的竹屋时,白倾沅借着窗户缝隙,向里张望了一番,却是无人在家。
  后头小瀑布倾泻而下,缓缓汇入溪流中,两边垒起的石块方方正正,摆放齐整,宛如城墙,一看就是人为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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