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尊者所渡_分卷阅读_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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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不孤一松手半死不活的杜尔迦就掉在了地上,他拽着杜尔迦的头发,走到了和尚的头颅面前,踢了踢那颗面目慈悲的头颅。
  “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第79章
  布满龟裂的佛印从中破碎,曾被三昧真火烧成了灰,又被慈航以修为佛力强行重聚起来的化身不堪再一次的破坏,莲花散华。
  冰狱赤炎塔中的慈航从打坐中惊醒,种种不属于他的记忆随着佛印破碎轰然进入他的脑海——他的化身竟以佛印最后的力量将他的记忆、情感乃至思考尽数塞入慈航的脑中。
  虽说化身不过是从莲藕中所生的人偶,是活生生的假人。但终究,化身也是慈航的一部分。他与慈航作为“人”的基本是相同的。
  木讷的和尚是幼年、少年时代身为皇子尚未出家的他。
  被苦痛染黑,不知要如何才能抓住自己渴望之物的是出家之后身为佛修能读懂佛经、能将佛偈挂在嘴上,却不识人心没有信念的他。
  立下信念,为信念不择手段的是最接近“慈航”的他,也是最接近他心魔的他。
  若是被他人侵入识海,慈航能在一瞬就反制对方。然而此刻侵染他思维、覆写他记忆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传递自己的所见所闻给本体本就是化身最大的义务,纵使慈航有千般修为万般能耐也很难遏制化身履行它的义务。更何况慈航的体内还封着一个心魔。
  心魔是慈航舍弃掉的“杂质”。这“杂质”一天没有完全消失,慈航就一天无法得登大道、破碎虚空。
  此刻慈航无法阻止化身的意识回归他这个本体,便自行将化身意识隔绝到识海之外,准备等化身意识自行消散,彻底消失。
  ——「……嚯,这可真是有意思。“慈航”你看到了吗?你这化身,与其说是像你,不如说是像我呢。」
  ——住口,孽障。
  ——「你怎么能叫我“孽障”呢?别忘了心魔本就是修士一体两面中的另一面。我是你,你也是我。你骂我便是在骂你自己。」
  心魔笑了起来,那声音对慈航来说刺耳极了。
  上次动怒已不知是多久以前的慈航轰然朝着心魔拍出一掌,心魔却是轻笑着一抖袈裟。慈航这充斥着沛然佛力的一掌将将触及袈裟便如轻烟一般消散开来,慈航眉头一皱,正要攻上前去,却见心魔原地消失。
  慈航环顾四周也不见心魔踪影。他心道不好,脚下八角金盘盛放转动,驮着他飞向识海深处。
  慈航的识海曾是须弥山的模样,在赤州先斩魔族大长老,后抗正道修士联军的一战后,慈航的识海就化为了赤州平原战场的模样。
  荒芜的战场寸草不生。原野上所有的野花与绿草都化为空中的残灰,渗血般的残阳悬挂在天上,永不落下。空气里除了血与火的味道,就只有死亡的气息。折戟沉沙,东倒西歪在地上的人形分不出是人修妖修、魔人魔将。
  这就是几千年来慈航识海的模样。
  慈航已经习惯了这样满目疮痍的战场,站在这样一片战场之中,他甚至能感到清宁寂静。
  所以看着这样一片战场中突然生出一湾小小的湖泊,湖泊上有巴掌大的女子身形在灵动轻巧地旋转舞动时,慈航只觉不快。
  心魔就在前头,那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妖僧单手立掌,走到了一个即将破碎的影子面前。他像是哀叹一般单膝跪到影子旁边,扶起了影子。
  影子不是别人,正是慈航化身残留的意识碎片。
  “呵呵,我都不知我居然还有这般本事,居然懂得爱上一个人……不,一个妖修吗?”
  影子说不出话,只是眨了眨眼。心魔便也仿佛与影子一起经历了思念一人的七千多个日夜。
  “……是吗?她很温暖。”
  “嗯?啊,这可真是……你是对的,她是个坏女人。”
  心魔说着就笑了,眼中柔光微闪,颇有生出几分人性的感觉。
  慈航忌惮心魔又生奸计,他身后亮起背光,也不顾化身的意识碎片还在,直接运起一掌就朝着心魔轰去。
  心魔似乎并不意外慈航会这般选择。他在慈航的佛力消灭他之前勾起唇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讽刺表情来,跟着就与慈航化身的意识碎片合为了一体。
  慈航的佛力直接透过了那淡淡的影子,并未对那影子造成任何的伤害。那影子之中的心魔妖异一笑,旋即不逃反进竟是冲着慈航就来。
  攻击无效慈航也不慌张,他一手结印,另一手化出平和金刚杵。在心魔带着化身的意识碎片朝他冲来时怒目一睁,口中暴喝。
  心魔并未被这一声狮子正气吼震退,慈航浑身泛出金黄光芒,手中平和金刚杵股叉打开,化为忿怒金刚杵。
  仅仅是二十年的功夫,慈航已然被冰狱赤炎塔中的妖火毒雾重新催化出了金身。
  这金身虽比不上他原有的金身,仅仅是尚未完全成型的薄薄一层。但有没有这一层金身对慈航来说完全不同,此时他的战力再回巅峰。
  金色贯通天地,忿怒金刚杵一举将心魔连同外裹的化身意识碎片同时从中劈为两半。慈航握着忿怒金刚杵的手一松,忿怒金刚杵原地消失。慈航也恢复慈和眉目,单手立掌宣了声佛。
  “阿弥陀佛——”
  “哈哈,哈哈哈,呵呵呵……!!”
  慈航话音未落,片片碎裂、碎裂的每一块还都化为灰飞的心魔已大声狂笑起来。
  慈航一惊,连忙捂住口鼻,然而为时已晚。他化身的意识碎片与心魔混合而成的飞灰已洒了他一身,之前被慈航屏蔽在外的那些记忆与感情再度疯狂涌入他的脑中、心中。
  「大师——」
  女子叫他的声音甜甜的。她温暖的手臂从慈航身后伸出,轻易地就抱住了他的脑袋,他的脖子。
  「大郎呀。」
  带着些鼻音的声音娇娇弱弱,听得人耳道里都发痒。
  那双拥抱着慈航的手臂柔弱无骨。先是纤细又修长的小指勾着他的衣领,跟着整只手像要剥掉大张的糖纸一样探入他的僧袍之中。他的胸肌被她冰冷的指尖一碰,顿时火热了起来。
  柔软的嘴唇贴在他的耳垂上,吐气如兰地唤他:「大郎——」
  浑身滚烫,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烤。慈航闭眼敛神,口中默诵心经,呼吸之间却似乎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
  那是带着甜味的淡淡香气,乍一嗅并不勾人摄魄。可只不过吸入一口,五脏六腑中的渴求就再难抑制。那种抓心挠肺的滋味烧得慈航支撑不住,连口中颂唱的心经都断了。
  她在亲吻他的脸颊,她在亲吻他的唇角,她在亲吻他的鼻梁,她在亲吻他的眉毛,她在亲吻他的眼皮。她甚至会恶作剧地去亲吻他的头顶,笑嘻嘻地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光头。
  她湿润的眼睛只要看着他,里面就像是装了许许多多的小星星,那样明亮,那样深邃。她总是会在他汗湿一身的时候牵起他的手,让他与她十指交握。
  她就像是此世唯一的温暖,她就是他能看到的所有光亮。
  可他明白,他并不是她的一切。
  尽管她亲吻他时仿佛痴迷于他,但她终究只会把目光落在更远的地方。
  她是待他最残忍的人。
  她让他看到了弱者的强大,低微者的不卑微。她明知后退最容易,逃跑也不会有人怪她,可她仍是坚毅地只身前行砥砺进取,并不忘善念。
  他被她震动,受她吸引。他想,他是尊敬她的。
  可她在他习惯了她的温度后骤然消失,只留下他一人去面对这个没有她的尘世。
  一线滚烫从慈航的眼角蜿蜒而下。震惊地摸到自己脸上的泪痕,慈航愕然不已。
  ……
  谢薇怔愣在原地。
  她的大脑始终无法处理她双眼看到的东西。
  她开阖着唇瓣,却好半天都没能发出声音。
  周围的世界像是在这个瞬间完全褪色,什么都看不到了谢薇此时眼中只有和尚,以及踩着和尚头颅的道不孤。
  “大……”
  “大郎……?”
  等谢薇终于发出声音,声音、颜色以及情绪也一齐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大郎————!!!”
  惨叫穿透空气,谢薇野兽般恸叫出声。
  滚落在地的人头没有血色,那破相的眉目中只残留着称心遂意的平和。
  失去语言能力的谢薇张着嘴。她不知道自己在叫些什么,她甚至听不见自己嚎叫的声音。她只知道本能地御起镜湖中的水滴,将那些水滴化为冰针令其暴雨般朝着道不孤落下。
  突然出现的谢薇只是让道不孤的眉尾上挑了一分。从容镇定地挪开尊贵的脚,道不孤双拳挥舞,只不过两下掀起的气浪就将谢薇凝出的针雨一根不漏地吹飞出去。
  谢薇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想抢回大郎的头颅
  然而道不孤尊脚一抬,竟是往和尚的头颅上用力一踩。
  头骨稀碎的声音绝对算不上大,可就是那么一点点的声音成功地切断了谢薇的理智。
  上清真人的提醒言犹在耳,谢薇如何不知自己一暴露一癫狂之后等着自己的就是正道所有宗门的围攻?
  可谢薇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大郎、大师……和尚他死了。
  那样温厚而无害的人,那样慈悲又无辜的人。
  像是纯善集合体一样的人。他怎么能死呢?
  他不该死的。
  倘若媚宗覆灭是阻了他人的道,碍了他人的眼,那和尚呢?和尚为什么必须死?难道就因为和尚做了他身为一个僧人应该做的事——慈悲为怀,他就必须死吗?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即便有,她也不会同意!!
  万里晴空之下有白狐啸天。
  惊雷应狐啸劈落,在大地上劈开十几米的裂缝。正道众修士惨叫声声,愕然抬头只见白云自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又同时翻白为黑,竟像活物一般卷曲滚动着向下压来。
  紫气缠身,圆瞳转为竖瞳,黑色的双眸呈现出赤金之色,赤金之中还隐着一点血红。谢薇恢复成白狐原形,原本只有三条尾巴的地方又生出了另外三尾。
  散布在仙云十三州各处的狐族妖修于此刻同时起身抬头,所有狐族妖修都感觉到了同样的压力。那是足有上万年没有出现过的王者之威,也是狐族妖修即将拥有全新未来的宣告。
  一老者模样的狐族妖修落泪不止,拄着拐杖的他松手放开了拐杖,身形随之恢复为赤狐模样。
  老者儿女孙辈全被老者此般变异吓了个仰倒,已化为俊美男子的狐族妖修则走出门去,仰天啸叫。
  戴着项圈被人关在房间里的绝美女子停下了给人敲腿的动作。她这般怔怔出神很快引来了肥头大耳的修士的不满。
  修士“喂!”了一声,见女子还是不理,便抬脚朝着女子踹去。谁想女子五指成爪,抓住他踹去的脚不说,还捏着他的脚踝就是一拧。
  “啊——!!”
  惨叫声里修士涕泪横流,脚踝骨片片碎裂的他忍不住乱骂出声:“你这畜生!你以为是谁养着你!?你以为你对我做出这种事情你还能活着吗?!我要杀了你!把你做成肉片!拿你的肉片烫熟了给狗吃!你这不懂事养不熟的畜生!!”
  绝美女子微微一笑,手上指甲旋即长出十厘米长。
  肥头大耳的修士有些惊恐,却还是外强中干地怒骂道:“你以为你这么做你就能逃出去!?外面哪儿有你们这些弱小狐妖能立足的地方!你马上就会被人剥皮缝到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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