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繁花[综红楼]_分卷阅读_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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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尚书, 你说这登基诏书该不该加上大赦天下?”
  让黄克缵说?他就等这机会呢。
  “老臣赞同陛下的主张。从刑罚的目的来说是为了惩罚恶行、惩罚罪人, 也有警示他人不要犯罪的意思。月前先帝登基的时候已经大赦一次了,再赦是不合适的。”
  左都御史张问达和六科的都给事中们,却是坚持要按照“惯例”大赦天下。
  “如果诸卿以惯例做理由,朕是不会同意的。《大明律》载明的法度, 不应该因天子变换,一赦再赦,而使得部分重罪变轻罪,轻罪得以免除刑罚。”
  谁也不想退让,方从哲苦口婆心地反复劝诫新君,这将与史书上最后的仁德名声有碍。
  张惟贤知道方从哲是说错话了。
  果不出他所料。
  “朕才不在乎千古名声,朕只管是非对错,该不该做,对百姓有没有好处。量罪之后该处罚的人,没有悔罪立功的表现,却因为朕的登基就得到减刑,对《大明律》是践踏、是蔑视受损害之人、也是变相纵容了作恶之人。”
  互不相让的君臣,新君坚持不赦,方从哲和张问达认为除了十恶不赦的罪犯,应该大赦天下。
  张问达劝道:“陛下,所谓的大赦天下机遇也不是常有的。神宗在位四十年,也只有两次大赦天下。现在要接连大赦天下也是意外之事。”
  “张卿,这个理由不能说服朕的。登基就大赦天下,那言外之意是说前任帝王做错了事情。那是把好人错判了还是把轻罪重判了?”
  刘时敏轻声吩咐小宦官们将灯烛逐一点亮。橘红的烛光,让少年天子有些模糊的稚嫩面孔,慢慢又变得清晰起来。
  新君的坚持,让六部七卿等人看到这少年不同光宗,不是臣属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柔弱性格。
  这也太有主见了。
  这样下去太可能变成另一个执拗与群臣消极对抗的神宗了。不对,这朱由校一直是在积极对抗不同意见的。
  听听他说的话——
  “在朕的心里,大赦就是饶恕了犯罪之人。罪犯是否能被饶恕,那得是受害者才有的权利。朕有的权利是授权合适的朝臣执掌刑部。朝廷的刑部所有的权利,是依照刑律对犯法者进行惩罚。减刑的唯一条件是立功。
  朕登基这事儿不是什么喜事。对皇家来说是丧事!接连两场的丧事,还要给罪人以好处,你们是站哪边的?
  是不是站在恶人那一头,是不是对朕的皇祖父、父皇接连去世感到欢欣、感到高兴啊!”
  周嘉谟看着侃侃而谈的少年,忽然觉得自己长寿未必是什么好事,同时也深深地感觉到光宗的薨逝,是所有大明朝臣的悲哀。
  大明最需要的天子是光宗那般的。
  个性柔和平淡,不需要有什么主见、也不需要有极强的执政能力,更不需要他勤勤恳恳地处理朝政。只要在朝臣出现无法解决的争端时,出面做个仲裁就好了。
  垂拱而治的君主才是朝臣最佳的仰望。
  可是看看新君呢?
  尚未登基,对天下就露出极强的控制欲。短短的几天就改了多少祖制了:百官的薪俸、耕田的税收、商税;还有驸马能参政了;藩王都召集到京师,削藩的手段更隐蔽了;隐田隐户的抄捡更狠了。
  就是择中宫、选王妃,也要从重臣功勋人家里挑选。
  财政动的幅度最大。保熊廷弼更是独辟蹊径。
  吏治呢?
  这样性格强硬的郡王,会不插手官吏任用吗?
  周嘉漠告诉自己,新君用人绝不会任由吏部既往选派官员的做法。
  只看昨天轻描淡写地就把六科给糊弄去都察院的事就是明证。周嘉漠后悔自己昨天同意的太轻率了。
  六科有"封驳"的职能。划去都察院,以后就是还有辅助皇帝处理奏章的职能。但是把他们当御史派出去考核各地的事务,天子岂不是挣脱了一份桎梏?
  "科参"及"注销"也会成为虚置。
  周嘉漠提醒自己一定要同左都御史商议这部分人的使用。不能让“封驳、科参及注销”等,无专人在京师理事。
  他扪心自问:大明现在需要这样的天子?这样的天子与朝臣会不会再次出现神宗那样的对抗?他作为四朝老臣,深深地为大明感到忧虑。
  在他的忧虑中,新君与首辅等人的对抗取得了胜利,登基诏书中取消大赦天下。因为第二天的登基大典需要很早起来,刘时敏的点灯,提醒与新君对抗的方从哲等人,再顶牛下去明天登基就没法按时举行了。
  周嘉漠瞬间明白了新君的心思,他不在乎明天的登基大典,可是在座的任何臣子都在乎。对这样的天子,周嘉漠反复问自己,要找出新君在乎的事情作为挟制的手段吗?
  作为文臣中的一员,是应该找出这天子在乎的。
  可是看天子这几天的所做所为,他在乎的是大明的天下,在乎的是大明的内忧外患怎么能消除。
  大明的君臣关系要变了。
  周嘉漠看着与新君斗输了而悻悻的方从哲等人,唇边逸出一丝微笑,这种众人皆在庐山迷雾的感觉真好。
  礼部的登基仪式很庄重,就是改变的那部分看起来有点儿折腾人。
  朱由校在寅正就被叫起来沐浴,然后身着孝服到寿皇殿的光宗灵前祭拜。要在光宗的灵前念一篇祷文,这事儿被指给了刘时敏替朱由校念。朱由校只需要配合着跪在指定地点磕头。
  刘时敏替他念完就算是受了先帝的皇命。然后还要到神宗的灵前磕头,又是刘时敏替他念祷文。
  回去乾清宫换上天子的衮冕服,走到早已经准备好的皇极殿,行告天地礼。跟着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去奉先殿谒告朱家的祖宗,要在神宗皇帝的神主前、神宗皇帝的元配皇后神主前、此身的亲祖母神主前,各行五拜三叩头大礼。
  再接着给光宗的神主行五拜三叩头大礼。给此身的嫡母光宗皇帝元配皇后的神主、此身生母的神主,各行四拜三叩头大礼。
  磕得昏头昏脑了,再走回乾清宫即位。
  这让经过几天锻炼的朱由校感觉很疲惫,心里暗自庆幸只加了去寿皇殿的部分,礼部尚书没加要给朱家历代皇帝皇后都行五拜三叩头大礼,否则他非掀桌了不可。但是还要打点起精神头接受百官的朝贺。
  礼部原来的仪式里是没有去寿皇殿的,登基仪式也是在文华殿举行。但是孙如游临时改变主意,说先帝就是在文华殿登基的,不太吉利。但是历代皇帝登基所用的皇极殿、神宗登基的中极殿、还有建极殿都被烧毁了,文华殿偏位与皇城一侧,不在中线上,所以登基大礼在举行前的前夜,由文华殿移到乾清宫。
  朱由校默认了礼部的安排,由孙如游一个人说了算。
  等朱由校再度踏进乾清宫、在鸿胪寺引进乾清宫的执事官礼赞、《中和韶乐》的伴奏下升座的时候,他恍然觉得自己到了陌生的地方了。
  乾清宫殿前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跪着行五拜三叩头礼的群臣中,他认识的没几个。
  宗室的代表就只有光宗的俩兄弟露脸,必恭必敬的瑞郡王朱常浩和惠郡王朱常润。然后是勋贵,文臣武将。行罢叩头礼的百官尊着礼部的指使,重演一个月前神宗登基的程序。
  直到礼部官把诏书迎至到礼部,颁行天下,登基大典算是完成。
  然后天下人惊惶地发现,新君登基没有大赦天下。
  第775章 木匠皇帝30
  登基大典顺利进行了, 可是没有大赦天下的“顶牛”后遗症,隔日就在被划去都察院的那些给事中官员里发生了。
  批红被被六科给事中封了回来。
  这使得朱由校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都察院。
  张问达指使那些六科给事中做的吗?都察院要借助才划过去的六科, 成为朝廷最大的权利机构、揽大明的实权?这是最开始涌上朱由校心头的疑问。
  看来大明的皇权受到的掣肘牵绊有点多啊。
  刘时敏看着沉吟不语的新君有点儿不安, 心想新君是才登基的少年郎,能不能撑住啊?这些人是不是心怀鬼胎, 要把新君逼到和神宗老皇爷一样的境地?
  那可就会害了大明的百姓了。
  刑部尚书黄克缵也听说了都察院“封驳”批红的事情, 他急忙忙地去都察院找张问达。张问达原是刑科给事中。
  “德允,都察院‘封驳’批红是怎么回事儿?”
  张问达也为给事中的不晓事挠头呢。
  虽然前天他附和了方从哲依惯例要大赦天下,后来回头想想新君说得也有道理。不说祖崩父殂逝在一月内连着的两场丧事, 单是那些做了恶事之徒,连续减刑甚至得以释放,就让人心里不舒服。偏还要新君在这样的时候, 给恶人送去欢喜的机会,是有点儿勉强少年天子了。
  黄克缵捋着长须缓缓道:“德允, 老夫略长你几岁,就在你这里充前辈说几句闲话。”
  张问达立即起身施礼,“绍夫兄, 你是万历八年的进士,而我迟了你三年, 你是正经的前辈呢。请说请说。”
  “不是老夫要干涉你都察院的事务。而是六科利用‘封驳’的权利, 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张问达点头,票拟、批红走的是正常处理程序,而六科的"封驳"也是辅助皇帝处理奏章的权利。
  “绍夫兄,我明白你说的意思。给事中的‘封驳’权限不限制, 以后内阁、天子、所有朝臣就要看给事中的脸色行事了。”
  “你明白就好。他们这是欺负新君年少,想把天下大权揽在手中呢。今日不过是借着微不足道的小事来试探。老夫最担心的是新君与神宗的性子太像,执拗顽强,要是学神宗三十年不上朝,前两天议的那些事儿可就没法完成了。”
  俩人正说话呢,吏部尚书周嘉谟找了来。也是为了六科“封驳”之事。但是在周嘉谟的眼里就是给事中做的好。适度地提醒了天子,六科虽然被划去都察院了,但是六科的职权还在,不存在圣旨可以直接出宫门之事。
  然后张问达就看着周嘉谟和黄克缵争起来。
  “明卿,他们这么做是要坏事儿的。”
  “绍夫,你光看到可能会坏事儿了,可没看到陛下凡事要朝臣依着他性子行事的一面。如果不给他一点儿适度的提醒,以后才会坏事儿呢。”
  二人说的热闹呢,乾清宫派来小宦官,传张问达带着御史的名册过去。
  黄克缵看着张问达出门后,与周嘉漠一起离开都察院。边走边嘀咕:“净军能替换个王府的侍卫,是我们前几天都同意的。为什么不能替换了所有守灵的军卒,这明显是对朝廷有益处之事啊。”
  周嘉漠则道:“咱们先看看新君怎么处理,要是他扛不过给事中,我再与你一起帮陛下可好?”
  周嘉谟也是服了黄克缵的性子了。只要他是认定的事情,他一定会拧着把事情做成。走了张问达,自己就成了他说服的对象了。
  还说新君执拗,他比神宗祖孙都拗。
  张问达跟着小宦官到了养心殿的正殿。刘时敏引了出来说:“张大人来了,陛下将日常处理政事移到这里了。乾清宫做大朝会所用。”
  张问达点头赞天子一句,“陛下这安排好,司礼监值房就在偏殿,看折子也不用来回跑了。
  刘时敏笑笑,“大人所言极是。”
  跟在刘时敏穿过正殿的东间,见新君正在描红。他上前给新君行礼,朱由校笑着说:
  “免礼。张卿看看朕这字描的可好?”
  张问达凑到御案前一看,立即赞道:“好!力透纸背啊。”
  朱由校搁下笔,小宦官上前把习字的描红帖子等收走。
  “六科给事中划去都察院以后,御史可够数了?”
  张问达心里立即敲响了警钟,他低声回答。
  “总人数算是够了。但是六科有他们的职责在,老臣不能将他们与普通御史一样使用。”
  朱由校接过刘时敏递过来的擦手巾,把十指仔细地擦了一遍后,扔给刘时敏。
  “张卿,你说朕是派东厂核对朝臣填报的隐田数量好呢,还是派都察院的御史去好呢?”
  张问达就是一惊,眉头拢了拢又舒展开来。
  “凭陛下的心意。老臣听陛下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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