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种_分卷阅读_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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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恩大德不言谢,我送您个人情儿呗。”
  小司令说话,咬音嚼字,有意卖乖带着嗲。
  立正川听了耳麻。
  “行,送我个人情。”军长也不扭捏,忽地倾身压下。季元现惊得往后退,琴盒撞在石碑上,哐一声闷响。他胸膛起伏不定,立正川另一只手肘抵在他耳畔。
  侵略者微微弓背,视线与季狐狸持平。两人眼神你来我往,不见刀光剑影。战无硝烟,小司令终捱不过居高临下的压迫。
  可季元现分明眼里带勾,勾人那种。
  立正川问:“小司令是打算送人,还是送情?”
  日了狗。季元现晴天大霹雳,他妈说好的不喜男色呢?
  直男都是在这么没原则的哦?!
  ——
  弹劾班主任的提案排上日程,二班群众闹得如火如荼。写联名信、串寝宣传、召集家长集体打电话反应意见,各派招式五花八门。
  季元现牵头,本没打算地下进行。这种事要高调,最好闹得说风就是雨,人尽皆知。胜算会更大一点。
  s中为私立,向来人性开发。老师流动性较大,常年有高级教师挤破头也要进来。福利好,工资待遇高。分学区房,子女免建校费。挺诱人的。
  其中不乏走后门之人,比如班头王胖子。
  若要扳倒他,就得状告至更高级别管理层,比如董事会。别看立正川不与世俗合污,对象换成季元现,他还污地特甘心。电话打到董事会熟人处,添油加醋抱怨几句。
  随后蔫儿坏道:也不需要开除吧,就换换。表叔,我跟您说。实验班再这么教下去,以后别砸了自家招牌。
  联名信齐活儿,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签名。许多胆小怕事、事不关己的学生表示不愿签字。换句话说,若班主任换不掉,回头算总账怎么办?必须明哲保身。
  秦羽深谙其理,好几次拉着季元现提点:“现儿,你傻啦。就算要干这种事,那也不能你打头阵啊。计谋学到坑里去了?”
  “枪打出头鸟你知不知道。”
  小司令能不明白?但当他反应过来时,已骑虎难下。这叫啥,激情犯罪。少年到底阅历短浅,光有理论是不行的。总要自己栽几个跟头,磕得头破血流才知道。
  弹劾信交上去,很快在学校领导层引发争论。先是就“到底该不该换老师”一问争执百出,再到“人情关系如何处理”各抒己见。官官相护,老师领导才是同事。于他们讲,得罪几个学生倒还好,以后同事关系怎么办。
  谁也没真正在意学生的意见。
  老师教得好不好,师德如何,对学生是否有益,能否正确引导学生成长——他们并不在意。或许也在意,但不那么重要。
  风波持续一周有余,季元现纯粹是顶着压力在上学。班主任看他的眼神格外不爽,碍于对方家庭,并不敢做出逾矩之事。
  弹劾信起了作用,最后校方决定为实验二班更换班主任,暂由语文老师替代。王胖子调任,也许去了初中部,反正此后季元现再也没见着他。
  胜利并不意味着喜悦,偶尔一时的顺意背后藏着巨大陷进。作为闹事者,枪打出头鸟的教训很快就来了。
  季元现被迫停课,轮番在办公室接受来自教导主任、各路领导的严厉批评。说他学习烂成狗屎,搅浑一锅粥倒挺有本事。想来他也不用上课了,就在班门口站着吧。
  这种人学个狗屁,干什么都不行!
  季元现呲牙,此前在他呼应下热烈支持的学生倒一窝蜂散了。某些明哲保身者,暗笑自己聪明。
  蠢货才去当烈士。
  秦羽啧声,恨铁不成钢:“我说你呈什么能,当出头鸟有啥好处啊?”
  “司令,来,咱们展开讲一讲,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被猪啃了?!”
  “就当被你啃了呗。”
  季元现无所谓道,还有心情拐弯骂人。
  “羽子,就王胖子那教学水平,你扪心自问,会不会影响你们这些好学生。我不学,不代表别人不学。二班三十八人,有三十七人想考大学啊。”
  “你就当我傻逼一回行不行。”
  秦羽哑口无言,又心疼又好气。此外,亦有丝丝感动。
  “得,您当英雄。您受累!”
  季元现傲睨自若,嚼着口香糖。令他意外的是,此后他罚站一次,立正川也必定杵在三班门口。小司令疑惑,他犯啥事儿了?
  立正川一本正经答:你犯事,理应算我一份。助纣为虐。
  可就这关头,季夫人竟踩着高跟鞋哒哒来了学校,机关枪似的。她微扬下巴,精干漂亮,鲜眉亮眼。手里还拿着公文包。
  季元现一看季夫人,吓得双腿发软!这事儿他可没告诉皇后娘娘啊。
  死罪,杀头的!
  季夫人瞥一眼巨型季鹌鹑,冷声问:“谁让你站这儿的。”
  “校长办公室在哪。”
  季元现就差原地蹦圈尖叫。
  敢情是给他撑腰来了?
  第十三章
  季元现是惯犯,请家长的理由能排成满汉全席菜单。若有一条重样儿,人小司令铁定不满意。造作都不能推陈出新,多傻缺啊。
  弹劾老师是第一次,虽然作为战胜方,成绩斐然。但介于得罪了一众校方领导,请来季夫人,他也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谈不上威风。
  季夫人不是省油的灯,哪怕明知给班主任塞红包,季元现也不太可能受多大便利,可她还是要送人情。学校有学校的生存法则,实验班名额是她给儿子买的,那么送佛送到西,这往后三年的路,季夫人亦要打点完毕。
  季元现不争气,惹是生非。多年来父母深知他的操行,从气愤到无奈,走过了小司令不长不短的叛逆期。本以为高中稍好一点,如今也不见得。
  除不再与老师动手打架,混账事没少干。
  这不,人家也清楚啥叫“民主”议政,都他妈弹劾班主任了!玩得更高级啊,有没有。一时半会儿要小王八蛋改邪归正,简直无稽之谈。
  季夫人踩着高跟鞋,脚程极快。季元现踏着小碎步,在后面声控:“妈妈,左转。前边路口,右拐。哎对,上一层楼。第二扇门,最气派那个。校长办公室。”
  季夫人往楼上走,刚前脚落地,忽然转身:“季元现,你爸当年怎么没送你去学相声。捧哏逗哏你能一人包圆了。”
  司令内心的小人正欢欣雀跃,准备等会儿来出狐假虎威。这季夫人一开口,喜从天降浇成自作多情:“……娘娘?臣惶恐……?”
  “该不会以为我是来给你做依仗的?”
  季元现眨眨眼:“……”
  默默收起狗尾巴。
  季夫人冷笑:“也不知随了谁。”
  饶是嘴上下刀子,季夫人踏进校长办公室时,仍霸气侧漏。陈校长早对季家的背景烂熟通透,来者何人?不用介绍。
  陈校殷勤倒茶,邀季夫人落座。不料对方笑着拒绝,双手拿着公文包放于腹前。季夫人脊梁挺直,大衣内套着干练职业装。莫名气势压人一筹:“坐也不必了,陈校长。今天来,我只是单纯作为季元现的母亲,来问您几个问题。”
  “不关季宏安如何,也不关季家如何。”
  “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长。”
  陈校点头哈腰,季夫人虽这般自谦,他可不敢真听进去。
  “应该的应该的,s中向来希望家长踊跃提出建议,才有利于本校教育水平、管理方式的长足进步嘛。”
  “都是为了孩子成长,一切为了孩子学习。”
  “行,我听您这句话。”季夫人不算温柔可人,甚至有些不怒自威。她秀眉斜飞,两鬓的头发腕于后脑,扎成发髻。
  “我就问三个问题,第一,贵校选拔老师的方式,是否公平公正公开,是否出现裙带关系、人情后门,是否做到了一切以老师的素质、教学水平、能力为准?”
  “第二,s中办校理念是什么。笃信,好学,自由,民主。前三项暂且不提,‘民主’一词贵校如何理解。学生对老师有意见,通过讨论、书信、联名的方式,向高层领导反映实情,而没有采取其他偏激方式。此行为是否正确,有何不妥?”
  “第三,陈校长,我问您一句。如果把季元现换成您家孩子,老师采取体罚、不允上课的办法来‘教育’他。您作何感想?”
  季夫人逻辑清晰,字字珠玑。如珠落玉盘,掷地有声。陈校长不料季夫人有备而来,听得满头大汗。季元现受罚一事他略有耳闻,至于停课处理,陈校不知所以。
  他暗叹教导主任没脑子,转脸给季夫人赔笑。大人打着官腔,话中带话。季元现特有眼力,老老实实做一安静的蠢儿子。
  日薄西山,冬季的黄昏特别短。季夫人站在窗外斜打进来的光影里,高挑身材柔柔镶了一圈边儿。似电影镜头蒙上光纱,特明媚动人。
  季元现盯着他母亲的手腕出神,是不是,有些太瘦了。
  小司令细细回忆,从童龀到舞象之年,季宏安极少在身边。生活学习的琐事,总让季夫人亲历亲为。季元现确实记得,季夫人曾在高烧未退时,精心打扮、盛气凌人地跑来学校,给她受欺负的儿子“撑腰。”
  季元现永远记得,当年有一只手腕,搭在他稚嫩的肩胛骨上。缺少女性的柔和,膈得他不舒服。
  但是这人,曾金声玉振地为他反驳道:“他不爱学习,但他绝不是不聪明的孩子。人生在世,各有其职。他可以不爱学习,但我知道他总会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干出点什么。”
  季元现不是很明白,其实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可季夫人告诉他,你不必那么早知道,你只应开心就好。我会护着你,教育你,因为我是你母亲。
  季元现还没来得及抒情完毕,岂料季夫人拿出一卷文件袋。
  她放下公文包,将文件袋卷成筒,炮火又对准季王八。
  “来,给学校提完建议,我们来数数你的罪状。”
  季元现呲牙,果然逃不掉。他踮脚走到母亲跟前,垂下脑水不多的头颅。
  “您讲。”
  季夫人敲敲他肩头:“对老师教学方式有疑惑,与老师出现矛盾。你实现跟老师沟通没有?”
  这你妈有心情跟王胖子讲道理,还会弹劾他?季元现想笑,又不敢。他心口不一道:“没有,我错了。”
  “你还知道有错?事先不同家长沟通,逞威风、召集同学激化矛盾,图一时爽快。根本不把老师的面子、学校的立场放在眼里,你还有没有点纪律。我教你的进退有度,瞻前顾后,三思后行,你把脑子放家里养生是吧?”
  季夫人明了季元现心中的小九九,这王八羔子压根不把校方人士揣眼里。弹劾老师一事,说大不大,说小……它也影响深远。
  年少时的处事方式,十有八九会影响成年后在职场、官场的行事习惯。那些如履薄冰、勾心斗角的地方,能容你放肆而行,掀他人饭碗吗。
  还是太幼稚了些,意气用事。
  季元现听得发愣,母亲还真上纲上线。多大点事儿啊,至于么。他双手在背后绞动,只得把头埋更低。
  “下次再也不了。”
  “下次,你还敢有下次。我……”
  季夫人话音未落,办公室大门遽然被人敲响。
  三人回头看去,立正川笔直站着,神色淡漠:“我是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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