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分卷阅读_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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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子后悔。
  往日的雄心,此刻都变成带着弯钩的长针,一下下扎在心上。
  血肉模糊,痛入骨髓。
  知道明朝皇帝耍阴谋,玩手段,偏偏上下为难,进退无措。
  当真是憋屈,憋屈到想要吐血。
  如果可以,小王子会欣然拔出弯刀,将来使砍成肉泥。
  问题是,不能砍,更要防着别人砍!
  气归气,终没到昏头地步。
  可延汗清楚知道,一旦使者殒命,无论是不是自己下手,必招来明朝报复。
  大军麾师,整个部落都将灭亡。
  忍住怒气,客气送走来使,可延汗坐在帐中,一夜未睡。
  熬得双眼通红,终于下定决心,拔营,西迁!
  此处不是善地,年轻的皇帝,比他老子,甚至老子的老子,都更难对付。
  与其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部落分崩离析,被仇家捡便宜,不如趁着人心还在,踏汉时匈奴步伐,迁往西方之地。
  金帐汗国、白帐汗国都成为历史,鞑靼骑兵的荣耀仍在。
  心眼玩不过明朝,干脆去揍欧罗巴白夷。
  可延汗下达命令,态度极其强硬。
  蠢蠢欲动的部落首领,慑于威严,没能当面反抗。
  有聪明的,撺掇可延汗的几个儿子,反正要走,这一去,几十年内不会再往明朝。不如趁机再打一回谷草。
  众人意见一致,可延汗终被说动。
  同明朝的关系,已然不能“修复”,西迁路上,总要备妥“盘缠”。
  不如破罐子破摔,最后抢一把!
  决心既下,伯颜部当即拆卸帐篷,聚拢牛羊,吹响号角。
  “留一半勇士保护部落,余下随我来!”
  伯颜小王子亲自领兵,目标是大同太原交界处的老营堡。
  “嗷——”
  鞑靼骑兵发出狼啸,马蹄滚滚,直向关所冲去。
  因防备不及,关碍地堡年久失修,边军未能挡住骑兵,关口很快被冲破。
  堆积在此处的谷粮布匹,大半被抢走,余下尽被焚烧。
  边军拼死阻挡,掩护边民百姓撤走。
  至河边洗衣的二十余名仆妇,逃跑不及,被鞑靼骑兵抓上马背,当场掳走。
  多数仆妇惊吓哭叫,拼死跌落马下,殒命途中。
  纵然是死,也要死在家国!
  唯有三四人不声不响,即便腰腹生疼,也不敢哭叫,似已经认命。其中,便有逃出晋王府,被巡检视为流民抓捕,充入军堡的刘良女。
  得手之后,鞑靼骑兵不敢停留,同留守牧民汇合,急速西行。
  刘良女两度“易手”,从骑士马背,改同帐篷绑在一处。
  中途,队伍休息,刘良女缩在羊圈角落,小心打量着走过的鞑靼人。
  听不懂对方语言,仅能从衣着辨认。
  很快,目光锁定一名身材壮硕,地位明显不同的男子。
  垂下眼,刘良女咬着嘴唇。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犹豫?
  没有户籍,沦为仆妇,被鞑靼掳走,情况不可能更糟。
  不想死,想要活下去,唯有一个选择……
  闭上双眼,再睁开,刘良女迅速沾湿衣袖,擦去脸上灰泥。
  见男子走过,距离不到五步,故意打翻水碗,动静引来牧民。在鞭子落下前,拼命向前扑倒,跪在男子脚下,抬起头。
  水眸盈盈,面色憔悴,仍是丽色难掩,楚楚动人。
  “大人,求怜惜小女子……”
  嘴唇干裂,声音却如黄莺。
  当下,男子喉结滚动,眼中燃起两团暗火。
  刘良女更加大胆,试着抚上男子长靴,颈项微扬,愈发显得酥胸饱满,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被她“求助”的男子,是附庸部落首领。
  借此人,刘良女顺利从羊圈脱身。因柔媚善舞,被献给可延汗,很快获得宠爱,几乎要压过地位最高的可敦。
  在鞑靼西迁,劫掠欧罗巴的过程中,使用心计,几次挑动部落仇杀,接连成为三位可汗之妻。更为继任者出谋划策,压服反对声音,灭亡数个小国。
  她在世时,鞑靼在欧罗巴的势力,能与阿提拉时代的匈奴匹敌。
  后因行事过于狠毒,被侍女以带毒匕首刺杀,重伤不愈,香消玉殒。
  三十三载,于历史长河,不过一粒微尘。
  人生虽短,却在鞑靼和欧罗巴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
  在后世学者眼中,她的身世和生平都极其神秘。
  从仅存的文献中,可以推断出,这位艳名极盛,被西方学者称为“东方海伦”的鞑靼可敦,出身明朝,在正德二年被鞑靼骑兵掳掠,随之西迁。
  至于其他,则化作细碎流沙,沉入岁月长河,为流水侵蚀,土石掩埋,成为永久谜团。
  正德二年,十一月己酉,冬至节
  天子停朝一日,诣奉先殿,奉慈殿,敬奉祖先。后至仁寿宫,清宁宫行礼。
  礼毕,御奉天殿,受文武群臣及四夷使臣朝贺。
  命妇大妆,至两宫及坤宁宫朝贺。
  太皇太后懿旨,仅在宫门行礼,依品级分赐布帛宝钞。
  总体来说,两宫太后和皇后算得上大方。
  换成天子,直接口谕群臣:“免宫中赐宴,以节钱钞。”
  银子都用来造船,发军饷赈灾,办宴会实属浪费。
  诸位卿家忠心,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朕知道,都记在心里。
  所以,行礼之后,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好好过节。
  朕抠门?
  放假一天,还不算大方?
  敢再说些五四三,放假取消,都给朕回来,升殿午朝!
  群臣行礼,山呼万岁,脚下生风,退出宫门。
  杨瓒同谢丕顾晣臣告辞,走出奉天门,便见顾指挥一身飞鱼服,腰束玉带,未佩绣春刀,正在马车边等候。
  快步行至面前,车帘摇动,杨廉探头,露出一张笑脸。
  “四叔。”
  杨瓒挑眉,看向顾卿。
  怎么回事,解释一下?
  “侯府家宴,我来迎四郎。”
  “今日?”
  顾卿点头。
  “好吧。”
  拖了几日,本以为计划取消。没料想,竟改到冬至节。
  杨瓒没有多言,踩上踏板,登入车厢。
  顾卿跃身上马,车夫甩动长鞭,马蹄声声,直向东城行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家宴一
  马车一路行过东城。
  未至天幕,路旁已少有人迹。
  偶有车马行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脚步不停,急于还家。
  皇城之内,本该热闹的酒楼茶肆,食铺客栈,皆早早合上门板,落下门栓,再不闻往日喧嚣。
  夜不歇灯的秦楼楚馆,今日也匿去酒色,消去人声,再无香风袭面,红袖招展。唯幽幽光影,烛火相伴。
  四城之内,顺天府衙役和五城兵马司不再巡逻,各处官衙休事。
  官宅民居皆挂起灯笼,阖家团圆,笑语阵阵。
  烛火点燃,橘光闪烁。
  纸灯轻摇,琉璃灯炫发五彩。
  从上空俯瞰,整座皇城笼罩一层暖色,点点闪亮,仿佛银河环绕,坠落万千星辰。
  天色渐晚,忽起一阵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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