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分卷阅读_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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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顺天府府尹先后得知消息,俱是大惊。
  “天子不行仪仗,在皇城策马?”
  无论多吃惊,指挥使和府尹都是当机立断,立即遣人赶往南城,维持秩序。
  “天子万乘之尊,不容半点闪失!”
  无论如何,必须挡住人群。以免有歪心邪意之人,趁机引起混乱。
  近日,内阁请旨续修玉牒。奉召,藩王府长史接连进京,往宗人府递送王府生卒婚丧。
  逢万寿圣节,众多番邦使臣入京朝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有心怀叵测之徒,藏匿使臣之中,趁乱谋刺,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遇此情况,无人会言天子任性,只会斥指挥府尹无能。天子未伤毫发,失察怠职之责也会落到头上,容不得任何辩解。
  最后,不仅前途无望,儿孙都会受到连累。
  “快!快走!”
  想明前后,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率先出发,策马扬鞭,留下一地烟尘。
  顺天府府尹未乘轿,抢过护卫缰绳,纵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年轻时,奉旨巡察蓟州府,他也曾亲上城头,与边军一同抵御鞑靼。
  战场上磨练过,即便身为文臣,身手也着实不差。
  官兵衙役赶往南城,闹出的动静委实不小。
  得知消息,京城文武均十分诧异。问明缘由,不只一人跌碎茶盏。
  按照杨瓒话,天子熊到一定境界,非常人可以预测。
  内阁三位相公同被惊动,第一时间派人探查。
  家人效率很高,离开不到一刻,即有消息回报。
  “陛下出了宫城,未去武学,正赶往南城。”
  自豹房竣工,朱厚照三天两头跑出宫外,群臣轮番劝过几回,都没有效果。
  次数多了,天子不烦,多数文武耳朵生茧。想办实事的官员也开始厌烦。
  早朝之上,不谈国家大事,不言鞑子扰边,不议地动天灾,不说安抚百姓,赈济灾民,抓着天子出宫,谏了一次又一次,到底有完没完?
  有效果还成,没有效果,还谏什么谏!
  事情到了最后,朱厚照没发表意见,文武百官先各自对立,争执起来。
  每日升殿,都能见到一场无比精彩的口水仗。
  吵不过瘾,直接动手。
  朝笏奏疏,凡能用上,都可为兵器。
  朱厚照稳坐钓鱼台,咬着硬糖,吃着米糕,心情极是舒畅。
  每日一场好戏,不看白不看。
  乍一看,朝堂之上乱糟糟,天子无力管束,压不住文武,有昏庸之相。
  事实上,少年天子鼓着腮帮,轻轻落下一子,就能搅乱整个棋局。
  藩王府长史入京,一为禀报王府情况,助礼部宗人府续修玉牒。另外,多奉藩王命令,暗中刺探京城情报。
  远在封地,自不比人在京城消息灵通。
  打探数日,各府长史送出的情报大同小异。
  “天子年轻好玩,无人可以管束;不识民生艰辛,耗巨资修建豹房,供己游乐。不好读书,专好莽夫骑射击,屡劝不改。”
  “虽早、午朝不辍,于政事并无见地。仅凭一面之言,即罢黜朝官二十余人,引起众怒,君臣渐有水火之势。”
  “群臣不服天子,内阁相公袖手旁观。”
  “其顽劣之举,实不必赘述。”
  可以想见,收到这样的消息,藩王会作何感想。
  安于一隅者,多会摇摇头,叹息一声,弘治帝后继无人,仍歌舞取乐,醉生梦死。心怀大业者,例如安化王和宁王,不说拊掌大喜,也控制不住嘴角上翘。
  好啊!
  登上大位,仍不改玩性,不纳臣谏,不是混用还是什么?
  这样的天子,如何能坐稳皇位,安抚万民!
  王府长史的动作,锦衣卫和东厂皆一清二楚。
  送信人出京之前,信中内容便已送到牟斌王岳案头。
  看到密信所写,两人都觉可笑。
  牟斌是厚道人,摇摇头,嗤笑两声便罢。
  王岳没那么厚道,当着戴义等人,点着安化王府长史的密信,讥笑道:“愚人之见,何等可笑!”
  简直是蠢得冒烟。
  手下都是这样的蠢材,还敢觊觎天子江山,想着垂统万民?
  做梦去吧!
  不过,朝中的假象,长史的误会,倒方便锦衣卫东厂动作。
  秘密遣人出京,潜入藩王封地,有针对性的搜集情报,凡心怀不轨,别有图谋,必会被查得清清楚楚。
  物证在手,人证押入京城,事发之后,想抵赖都不成。
  当日早朝,就天子三天两头出宫,往豹房游玩之事,奉天殿中又吵得热闹。
  持反对意见之人,并非全无正心。
  天子年少,性格不定,好武爱玩,有宠信奸宦之忧,于国于民,都将成为隐患。纵观历朝历代,稳重的未必是明主,爱玩到不理政事的,百分百都成昏君。
  奏疏送入内阁,刘健谢迁生出同样的担忧,欲成谏言,却被李东阳拦住。
  “天子不喜读书,然绝非顽劣。登位至今,除最初两月,无有懈怠朝政之时。此封奏疏所言,全无根基,多为揣测,实不必担忧。”
  朱厚照是什么性格,李东阳摸透八分。
  群臣吵得热闹,都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而非真正下棋之人。
  棋局走向,最终胜负,均操于天子之手。
  碍于年龄,经验尚浅,手段稍显稚嫩。然观其行事,李东阳确信,不出五年,朱厚照对朝堂的掌控,绝对会超过弘治帝。
  届时,文渊阁,奉天殿,都将大有不同。如要保存名声,留几分君恩,老臣必得主动让贤。
  李东阳之言,将刘健谢迁彻底点醒。
  天子已非太子,登基一载,行事如何,三人都看在眼中。
  纵然是先帝托付的大臣,也不能事事插手,句句出言。
  一朝天子一朝臣。
  杨瓒钦差南下,谢丕出使倭国,顾晣臣搅乱朝鲜,顾卿提拔同知,张铭掌管豹房……
  细细想来,先帝临终之前,郑重托付三人,不过权宜之计。私下里,早另为儿子选好班底。
  乍然明了,心情必有几分复杂。
  但三人都明白,自己年事已高,最年轻的谢迁,都是年将古稀。立身朝堂,最迟不过十载,终要让位。
  想起逝去的史琳戴珊,病居府中的张元祯,将辞陛返乡的刘大夏,性格刚硬的刘健,也难免生出唏嘘苍凉之感。
  “春夏已过,秋时将晚。冬日来临,老夫这把老骨头,怕是禁不住朔风。”
  看似说笑,文渊阁内,却听不到半点笑声。
  李东阳拂过长须,遥望窗外飘散的落叶,良久出神。
  算一算时间,南下钦差,应于近日返京。
  若是如此,天子离开豹房,飞驰南城,便不难理解。
  君臣相得,堪为佳话。
  回忆当年,先帝待六部重臣,不也如此。
  南城处,官兵衙役匆匆赶到,拉开长列,挡住拥挤人群。
  杨瓒在午门前面君,行礼之后,未上马车,由禁卫让出一匹马,让半个马头,与天子并行。
  “杨先生不在京中,朕想说话都寻不到人。”
  朱厚照高兴过头,有些口无遮掩。
  寻不到人?
  杨瓒头顶滑下三条黑线。这样的话,能当众说吗?
  谢状元顾榜眼都在一旁,如此拉仇恨值,当真扛不住。
  “杨先生南下数月,陆续有奏疏送来,朕仍挂心不已。”
  “陛下厚恩,臣铭感五内。”
  “这下好了。”朱厚照笑道,“朕有许多话,都想告知先生。”
  杨瓒在马背上拱手。
  谢恩同时,尽量忽略周遭目光。
  哪怕被戳成筛子,也要全力扛下去。
  只不过,如知晓天子处置贪官时,曾口出何言,杨御史能否继续坚持,当真是个未知数。
  顾卿退后半步,众校尉散开,护在外围。
  刘瑾同样下车,换乘马匹,走在一身葵花衫的张永身边,皮笑肉不笑,语气却相当亲热。
  “数月不见,张少监可好?咱家在江浙,可是想念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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