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分卷阅读_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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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擦过弩箭尾部,发现极小的一处标记,顾卿直起身,神情愈发严峻。
  “南京军器局所造。”
  军器局?
  军器、兵仗两局制造的弓弩,唯有边卫配发。兵弩做工精细,数量更是不多。
  “此人莫非是逃犯?”
  “未必。”
  如是逃犯,该乔装改扮,换身衣服才是。明目张胆挂着东厂的腰牌跑路,十成的脑缺。
  凡是外出办事的番役,必数人同行。独自策马飞奔,寻常百姓都知晓不对。
  “于此处暂歇,待此人醒来,问话后再启程。”
  雨势渐大,一行人走下官道,张开油布避雨。
  重伤的番子终于醒来,见到一身缇衣的校尉,认出为首的顾卿,立时瞪圆双眼,焦急要出声。未料想,开口即是连串的咳嗽,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校尉将人扶起来,撑开下巴,又喂下一粒丸药。
  稍歇片刻,番役方才好转,断断续续的出声,道明身份以及重伤缘由。
  “卑职王纯,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弘治十五年任东厂领班,弘治十七年调江浙镇守太监府。”
  声音嘶哑,话说得很不利索。
  “在顺天时,卑职曾见过千户。”王纯脸色苍白,又是一阵咳嗽,牵动背部伤口,鲜血染红半身,“此番奉镇守太监之命,冒死携密报北行,途中遇到截杀,同行八人均已殒命。唯有卑职捡得半条性命……咳咳!”
  王纯又开始咳嗽,撕心裂肺一般。怕顾卿不信,从怀中取出关防印信,以及镇守浙江太监呈交天子的血书。
  “千户,”一名校尉低声道,“卑职想起,曾在东安门千户所见过此人。不记得名字,只确定姓王。”
  顾卿颔首,对王纯道:“先为你治伤。”
  “来不及了。”
  王纯摇头,挣扎坐起,取出贴身藏着的一支竹筒。两指粗细,被油布包裹,又覆一层蜡封,浸在雨水多时,仍不损分毫。
  “此物交于千户,还清千户即可送回京城!”
  “此中即是密报?”
  王纯点头,困难道:“事关江浙府衙卫所,福建镇守太监,乃至当地镇抚使。临行前,马公公千叮万嘱,务必将此物送到京城。”
  接过竹筒,顾卿略有迟疑。
  此番南下,是为传达敕谕,缉拿罪人。纵知事情紧急,关系重大,他也不能中途折返,否则即是抗旨。
  “屠章,赵横。”
  “属下在!”
  “尔等携此回京,交于牟指挥使,并呈报此事。”
  “遵命!”
  屠、赵两人抱拳,当即跃身上马,掉头驰北。
  王纯交出竹筒,了结最后一桩心愿,神情稍有放松,呼吸骤然急促。凸起双眼,双拳握紧,喉咙中发出风箱般的声音。
  “王总旗!”
  校尉又倒出两粒丸药,却再也喂不下去。
  手指探往鼻端,没有半丝气息。按在颈侧,感受不到任何跳动。
  王纯双眼圆睁,表情定格在最后一刻。
  “人去了。”
  手按佩刀,顾卿声音骤冷,眸中盈满杀气。
  校尉力士皆咬牙赤目,痛愤已极,刺心切骨。
  “暂且葬在此处,待返程归来,携其回京。”
  “是!”
  两名力士用力搓脸,抬起王纯的尸身,远远离开官道,寻一片稀疏林地,挖土掩埋。
  不立石碑,只横过两截断木,搬来数块大小不等的方石,做下标记,以待来日。
  “走!”
  力士回来,顾卿一声令下,马队再次启程。
  前方纵有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畜生胆敢拦路,必杀之而后快!
  行不到千米,天色渐暗,官道变得狭窄,路旁林木渐密。
  敏锐的直觉,预示着潜藏在暗处的危险。骑士同时拉紧缰绳,马速骤然减慢。
  “御敌!”
  单手缠绕马缰,顾卿丢开马鞭,长刀出鞘。
  校尉力士分散,两人擎起弓弩,五人横托长刀,余下弯弓搭箭,正对幽暗林中。
  嗖!
  破空声袭来,道路两旁骤现数十支火把。
  强弓如月,弓弦绷紧。
  黑色箭矢破开雨幕,直向顾卿等袭来。
  两名力士中箭,闷哼一声跌落马背。余下人没有躲闪,而是看准箭矢飞来的方向,开弓还击。
  林中接连传出惨叫,校尉一击得手,调转方向,再次拉开弓弦。
  三轮之后,林中之人终于意识到,守株待兔不顶用。想用弓箭解决这些锦衣卫,完全不可能。
  嗖!
  又是一阵箭雨,带头者打出讯号,埋伏在四周的杀手冲上官道,手持长兵,意图将骑士挑落马下。
  这个决定,完全是蠢到冒烟。
  锦衣卫人数少,战斗力却是相当高,动起手来,丝毫不亚于精锐边军。
  偷袭没能占到便宜,远攻都不能拿下,换成近战,且是以步对马,纯属找死。
  嘡啷!
  校尉力士俱弃弓持刀,策马向顾卿靠拢,十一人长刀横托,呈锥形冲锋,似一群凶狼,舔舐獠牙,刹那扑入羊群。
  “杀!”
  冷光闪过,长矛断成两截。
  去势未减,持矛之人已身首分离。
  双膝跪倒,失去头颅的身体倒在地上。鲜血自断颈处喷溅,落在地面,为雨水冲刷,很快褪去浓烈,缓缓浸入泥土之中。
  “啊!”
  骑士行过处,惨叫声不断。
  每一次挥刀,都将收割数条人命。
  大雨中,道路很快被血染红,伏尸散落,没有一具完整。
  动心怵目,修罗场一般。
  “啊!”
  目睹残状,仅存的几个杀手魂飞魄丧,转身就逃。
  顾卿未下令追赶,收刀回鞘,举起长弓,黑眸冷凝,绯衣似血。
  校尉力士举弓,十余只箭矢飞出,撕开冷风,逃走的杀手几乎同一时间栽倒,痛苦哀嚎。
  “留一个活口。”
  “是!”
  收起长弓,顾卿表情分毫未变。
  一场厮杀,于他不过尔尔。
  北疆戍卫多年,历经刀光箭雨,比起凶悍的鞑靼,这些偷袭之人实在不值一提。
  两名落马的力士已然气绝,如王纯一般,被埋在路旁。
  中箭的杀手被带到顾卿面前,双膝跪下,连声惨叫,仍不肯吐露一言。
  “何人遣尔等埋伏在此?说!”
  没有趁手的刑具,校尉就地取材,挥舞起马鞭刀鞘,每一下都击在伤口,不致命,只会让人彻心彻骨,痛得死去活来。
  任凭校尉怎么问,杀手痛苦得在地上打滚,硬是不开口。
  顾卿抬起右臂,校尉停住。
  “千户,请给卑职一刻钟,必能让他开口。”
  “不必。”
  顾卿俯身,居高临下看着杀手,冷声道:“你是边军。”
  什么?!
  校尉骤惊。
  边军为何会埋伏在此?
  截杀锦衣卫,是想要造反不成?
  “截杀东厂番子之人,即是尔等?”
  杀手咬牙不言,顾卿也无需他回答。
  “翻他身上,必有凭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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